陆冼:“……没什么。”
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看错了吧,大学生而已,没什么可防备的。
陆冼没想太多,转身走人。
他身后,沈正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手机界面,正停留在一个聊天群上,群里正聊得火热:
[别费事了,直接抓起来暴打一顿!]
[太粗鲁了,先让未成年上去扇几个耳光,反正未成年打人又不犯法!]
[我爷爷今年八十了,让他来!警察都不敢拿我爷爷怎么样!]
……
沈正清一屁股坐在面馆凳子上,懒懒散散地把腿搭到另一个凳子上,浑身上下再没有刚才半点温和谦逊的模样。
他直接在面馆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赶在面馆老板赶来制止前回复:
[粗鲁!文明社会,得让他身败名裂!]
[按原计划执行。]
手机界面上,这个群的群名有点长,算上感叹号,足足有十一个字:
守护全天下最好的孟崽!
凤祥街,城南钟表馆。
这是一家经营了四十多年的老店面,开在老城区街道旁边,店面不大,看着顶多七十平,门头用鎏金正楷写着“城南钟表馆”五个大字,门面装修则用红漆粉刷,整个店面看起来非常古朴、简约。
临街正门及旁边墙壁全部用透明玻璃代替,过路的行人一眼就能看到店铺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钟表。有座钟、有怀表、有挂表……表样精致,琳琅满目。
屋里还坐着一位看起来年过七旬的老人,他头发花白,头上戴着一款眼镜式的放大镜,手里拿着一根小巧的镊子,正坐在修复台旁,小心修复着一款进口怀表,看品牌,正是劳力士。
这家店开在闹市旁边,屋里却没有一个客人。店门口的招牌是块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三行大字:“钟表售卖,钟表维修,钟表回收。”
陆冼明白,像这种四十多年的老店,平时客人并不多,全靠熟客推荐。
沈正清推开玻璃门,带他进去,边走边介绍:“小本生意,主营钟表维修,偶尔也会卖几只表。不过都不贵,反正我这辈子没见过我爷爷卖过名表。”
陆冼环顾一眼四周,屋里四面柜台上,摆放的全是几千几百的便宜表,并没有高档货。
正在修表的老爷子闻言抬起头,瞪一眼他孙子:“废话,我没有我拿什么卖?我要是有名表,早卖了买房了,我至于在这,干这种手工活?”
沈正清揉揉眉心,似乎很无奈:“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修一辈子表了,眼睛都修坏了,还修。”
“不修表我吃什么?看你们脸色吃饭啊?我才不要从你们手里拿钱。”老爷子似乎很固执。
果然,老人话音一落,沈正清差点跟他吵起来:“不是,谁给你脸色看了?做儿女的想孝顺您,想让您享福,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修表能赚几个钱?”
老人扬起手里那块昂贵的劳力士,语气有些得意:“五千。”
沈正清顿时语塞:好吧,还是挺挣钱的。
他坐到老人对面的椅子上,小声嘟囔:“又不是天天能拿五千。我记得有一次,您一个月都没开张,水电费还是我交的。”
老人虽然头发花白,精气神却很好,他抬了下眼睛上的放大镜镜筒,将镜筒瞄准他孙子,跟老顽童似的,反问:“不应该吗?”
沈正清:“……”
半晌,他憋出来一句话:“应该。”
老人满意地低下头,拿着小镊子又轻轻戳两下机械表的机关,嗓音沙哑干枯,流露出几十年岁月经过,裹挟而来的沧桑感:“想当年,我靠着修钟表,养活一家六口,把你爸、你叔、你大伯、你小姑抚养成人,现在我老了,反而被你们嫌弃手艺不行了。”
沈正清语气委婉:“不是手艺不行,是眼睛不行。”
老人没好气地撇下嘴,摘掉放大镜,揉下眼睛。
沈正清叹口气:“你别把人表给修坏了,赔不起。”
老人立刻摆手:“滚滚滚!哎,等会儿!”
老人才看到陆冼,他戴上老花镜,刚才还一脸不高兴的店主立刻换上营业微笑,问陆冼:“你是修表啊,还是买表啊?”
陆冼温和一笑,站着对老人说:“沈先生,我们之前见过的。”
陆冼一站到门口,就透过玻璃窗认出了沈自在。他抬头看眼门头,这装修,这店名,的确是沈老前辈的店。
沈正清顿时愣住了,问陆冼:“你认识我爷爷?”
陆冼看着沈自在,温和笑道:“五年前,我跟我师父过来拜访过您,想跟您学习一下一件古董表的机关设置,当时您教过我,您还记得吗?我是陆冼,小陆。”
沈自在眯着眼睛想了下,突然一拍大腿,全想起来了,老人一脸兴奋,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陆冼的双手,跟他叙旧:“我想起来了,小陆啊,好久不见啊,快坐坐坐,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不用,”陆冼赶忙把人拉住,“您坐,我不渴。”
陆冼满脸歉意:“当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留下联系方式,这么多年没来看您,真是对不住。”
沈自在大方摆手:“我当年也没做什么,就跟你说了两句那机关怎么弄,我记得很清楚,总共就两句,你自己回去修好的,我功劳不大。”
陆冼十分谦虚:“没您提点那两句,我跟我师父说不定现在还懵着呢。”
这话沈自在爱听,他欸了一声,表示功劳不在他,心里却很高兴。
他拉着陆冼坐下,说:“我记得你当天还给我买蜂蜜了,就在隔壁超市买的,好几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