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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政府出手(第1页)

山水湖业主委员会在一个月前布《强制停贷告知书》,目前累计217户业主因为烂尾停贷被星河银行澄市分行起诉。星河起诉称按照合同被告业主应立即偿还贷款的本金逾期利息罚息复息加律师费,业主们认为星河没有尽到资金监管的责任所以导致山水湖在开商资金链断裂后无法保交楼。前几日山水湖业主委员会代表和一众业主来西直支行谈判,马思远代表星河的官方态度出席谈判:星河方面可以撤诉但前提条件是业主们必须还贷,在场的业主代表由不交房不还贷退让到不复工不还贷,在契约精神的时代已算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可无论是交房还是复工目前都是难以办到的。

马思远在车上听着早间新闻,忽然几个宛若刻在心尖上的词汇闪现,他赶紧调大了音量:“山水湖“保交楼”的同时开展专项审计和资金追缴。在加快交付的同时还通过对专项借款原有预售资金使用情况的专项审计,坚决查清预售资金的去向,及时追回被挪用的原有预售资金,对逾期难交付背后的违法违规问题,依法依规严肃查处,严肃追究有关机构和人员责任,绝不让违法违规者“金蝉脱壳”,也绝不让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蒙混过关……”山水湖已纳入政府的保交楼名单,这绝对是这段日子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了。马思远激动得有些泪目若不是老父亲的鼎力相助山水湖哪怕会走到这一步也不会有这么快,这意味着山水湖复工在即,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昨天陈冉从分行消费者权益保护中心回来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冯琳上个月被客户抓伤脸的那次被大堂的监控拍到,消保中心服务监督检查的同事一下子就现了现场的状况立即请陈冉前来了解情况。虽然视频中的客户没投诉,但身着工作服的冯琳与客户有肢体上的拉扯并在大堂人多的地方被监控抓拍到影响极其恶劣,在这个看中服务质量考核的阶段她这简直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陈冉事时并不在大堂,他也是得知出事后才第一时间赶到大堂安抚客户的,在视频中他才原原本本看清楚了当时的状况,虽说是客户情绪激动先动的手,但冯琳立马就还手了而且动作幅度还不小,视频拍的一清二楚。陈冉无话可讲,还不敢第一时间告知冯琳,免得她干着急又于事无补,证据确凿处分在所难免就看是从轻还是从重了,若是上纲上线被开除都有可能。

马思远去找周子麒一是为山水湖的业主说句话,现在楼盘复工在即看星河这边能不能先拿出态度撤销对业主们的起诉,他深深同情这些买了烂尾楼的人在这个时候起诉真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又想起了那个因为买了烂尾楼抑郁的单身女性,这些人在博爱又多愁善感的马行长心里都属于弱势群体。另有,就是替冯琳说句话,一开始还觉得多余凭他们俩以前的关系周子麒也不至于对冯琳下狠手,只可惜他所想的都是从博爱的马行长的角度出,周子麒是念旧情的人吗?在这种人人都观望的时候他会不会借此来显示自己的大义灭亲呢?人与人是不同的,马思远从自己的角度出去看别人一定会绝望。

周子麒先拒绝了他的撤诉请求,表示分行撤诉的标准就是还贷,对于开始正常还贷的业主予以优先撤诉,绝不是以复工或者交房为标准,那是业主的标准不可能成为星河的。周子麒现在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这种犀利的眼神在上次见面时还没有的,马思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冯琳如果不是冯琳兴许事情还简单好办点,可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马思远一提到冯琳周子麒大手一挥,“马行长请回吧,现在这个事情不由我说了算,已经交给老板处理了。”

这显然是一句推脱的话,可周子麒都把总经理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回去听天由命了。他劝周子麒在老板面前多美言几句,冯琳现在的变化很大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毕竟以西直支行的特殊状况和冯琳自身的情况而言有些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周子麒点点头说他一定会如实告知的。马思远刚到西直支行门口人还没下车陈冉的电话就进来了,“冯琳被开除了,重大违纪违规,微笑星员工被摘牌。”

“什么?”马思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难相信周子麒没从中作梗。同样一件事可大可小全凭高层怎么定夺,想想这段日子大家所受的苦和委屈马思远气不打一处来,他要是这时候都不替自己的下属出头,有何颜面再见江东父老?“冯琳知道了吧?她情绪还好吗?我再去分行一趟,只要还没正式下文就有挽回的余地。”马思远说完挂断电话又往分行赶去。

冯琳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摘下“微笑星”的胸牌并换下工作服,这套工作服是她几年前的量身定制现早已不合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一个人的经历最先表现在外形上,家里生这么大的变故不仅对冯琳的外貌,身材,乃至性格都有极大的影响和改变。最讽刺的是这天早上才收到“考勤mm”来的短信:“今天是您入行7周年的纪念日,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行的辛勤付出,愿您在往后的日子继续砥砺前行,勇攀高峰!”冯琳把这条短信又看了一遍,一大滴泪落到了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原来不仅是人与人之间会有七年之痒,冯耀辉事才一年多的时间她不仅被男人抛弃了,还被自己赖以为生的工作抛弃了,这一刻,她感觉全世界犹如一列匆匆驶去的列车,毫不留情不留余地。前段日子去看望冯耀辉,他在狱中苍老了不少,嘴上说着自己早就看开了,可全白的头已不言自明的说明了一切,进去的时候还是满头青丝的。冯琳答应他自己会好好工作,把他在银行业丢的老脸都挣回来,给他争口气,这就是冯耀辉在狱中最后的期盼和希冀。

冯琳写好辞职信交给陈冉,“别让马行长去求他们,为了我不值得,我就是条狗扔了就扔了。”陈冉本来一脸严肃的,听到这句台词就笑了起来,他们都是《潜伏》迷,这句话是马奎出事后对老婆招娣说的。陈冉安慰道:“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更何况客户也没有投诉啊,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马行长吗?我们西直支行是一个team,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马行长绝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说来也怪,自从马思远上任西直支行的行长以来整家支行虽面临了比以往更严峻的考验,但居然没有一个人离职,这在流动性极高的星河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冯琳摇摇头莞尔一笑:“有一种失败叫占领,有一种胜利叫撤退。一个不利于自己的工作环境无论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是你的恩师教导我的。环境造人,环境也可以毁人,现在离开对我才是最有利的。”冯琳作为这件事的当事人对前因后果心知肚明,马思远生这么大的气冲到分行去为她出头,她在心里默默地承下这份恩情。

陈冉把冯琳的辞职信放进抽屉,对冯琳说:“先别冲动,一切等马行长回来以后再说!”冯琳全当没听到,回到位置上收拾起东西来。她不是不相信马思远而是对周子麒太了解,他们之间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为了这一天周子麒都不知道忍耐了多久酝酿了多久才找到这个机会,一个这么好的除掉她的机会他会轻易放弃吗?以他今时今朝的权势和地位,绝不会把马思远放在眼里,对实力不如他的人毫无人性可言,他的人情味只会给对他有利的金主高层。

看到冯琳收拾好东西离开,陈冉朝她喊了一句:“你先休假吧,在系统里面把假提给我批。”冯琳没出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陈冉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犟种!冯琳完全没有继承到冯耀辉的性格优势,缺乏韬略又没有忍耐力,顺境中就扎起浑身的羽毛耀武扬威,逆境中又焉头搭脑的像条落水狗。他叹息了一声开始怨恨自己的无能,当年冯耀辉帮了他这么多现在恩师有难把唯一的独生女托付给他关照,可他在行领导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这些年他都在干什么了。心里头窝着一股火烧得人心焦肺裂的又只能苦苦忍耐,不忍能怎么办,他也只能在心里祈求一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马思远此行凯旋而归。

当马思远同一天再次出现在周子麒面前时,正在喝功夫茶的周子麒放下了手中的紫砂茶杯因为他预感到危险的降临。马思远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一把抓住周子麒的领结处,直接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马思远咆哮道:“你才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什么啊?你这个卑鄙小人!”

两人都怒目而视,马思远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周围一圈卡位的同事都过来劝架。“马行长您冷静点!这里是分行。”“周总,您没事吧?”周子麒自觉心虚一言不,死死地盯着马思远火燎的眼神怕一个不留心被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马思远才一把放开他,周子麒跌落到椅子上觉得丢人又站起来对周围的人喝道:“看什么看?都不用干活?”

两人来到天台上,马思远特想揍他一拳替冯琳出气,也替山水湖无数的业主出气但到底忍住了。

“马思远,我一向敬重你,有能力有背景但从不肯借力仅凭一己之力单打独斗,有勇气也有魄力,可你的这种勇不过是孤勇罢了。你为人过分强调自尊,自尊就像是白鞋子,总是担心鞋子是否脏掉的人是走不了泥路的,而星河就是一片沼泽地,要想在这块泥淖里踏出一条平路就必须要放下身段,市长公子。”

“怎么样才可以放过冯琳?你开个条件,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马思远觉得好心累,君子永远玩不过小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个流氓。

“怎么样都不放过,她必须离开星河!”周子麒正色道。

“用的着赶尽杀绝吗?她也没……”

“为了她好,为了让她忘掉过去,为了让她远离流言蜚语,为了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要沉浸在我对她的伤害里。”

“你是为了你自己,周子麒!你怕别人骂你陈世美影响你的名誉和仕途。”

周子麒默然,“这份工作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她做这个工作不为钱不为养家糊口,也许对于别人来说一份工作后面是一整个家庭,但她不是,她有钱有能力,离开星河她会有更好的展。”

“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考虑过她对星河的感情吗?她对你的感情现在对你来说是一种重负,那她和我们之间呢?你自己冷血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冷血吗?你明知道她家里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居然还在那个时候说分手就分手,现在她好不容易从冯耀辉的事件中,从她母亲中风的困境中缓过来,你又要剥夺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和精神支柱,周子麒,你太残忍,你身上有狼性没人性!你没救了!”

“马思远,这次就当我欠你,日后一定找机会奉还。今天我和冯琳之间必须有个了断,你就当是为了她好吧?长痛不如短痛,忘了我她才能收获新的幸福。”

马思远也感觉到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负能量对冯琳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显然没有以前那么阳光开朗整个人变得温顺又抑郁,这不是真正的冯琳。与周子麒分手后她再无桃花,而周子麒的绯闻一波接一波地传遍星河这对她来说如同心灵的凌迟,这样的环境确实不再适合冯琳。正迟疑时收到一条短信,陈冉来的:冯琳已提辞职。

马思远嘘出一口气,双手掩面蹲在地上任天台的狂风吹拂着他的领带在风中飞扬。他好想站起来呐喊一声终究只能将这种冲动压抑在心里,不停地压抑压抑再压抑,他意识到只要在星河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伸直腰背的,卑躬屈膝才是星河人的常态,即使敢在他面前龇牙咧嘴的周子麒在高层面前却只怕没有俯帖耳了。对这个现在是他上级的人,他拿他毫无办法,一个看似无解的难题也不需要刻意去解决,冯琳和周子麒都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这个外人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马行长,我刚才说的欠你的现在就可以还你。”马思远好奇地看向周子麒,“我现在立马对山水湖的业主撤诉,你看这个行吗?只要撤诉了,你们西直支行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回西直支行的路上马思远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一句话: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事业英勇地牺牲,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事业卑贱地活着。他现在活得如此卑贱就表示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吗?谁会这么认为呢?他的养父母吗?还是苏默默?苏默默小产那天他在产房外哭嚎,整层楼都是他的声音,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撕心裂肺,他这一生都没有出过那种哀嚎就像一只被猎人的兽夹捕获的动物毫无生还的可能。他和苏默默彻底完了。他奶过宗意和周盈的孩子却没能抱一抱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因为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离开了,大概如同它的母亲一样早已对他这个爹失望透顶所以干脆不要见了。他的心就像那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一样,残缺不齐无法成形,每天夜里他都会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可以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好像如果不是借助别人的力量他就什么也干不了。他这个所谓的行长头衔不过是个虚名,连冯琳都没救回不说,还拿她这个弃子当筹码跟周子麒做了交易,马思远,你都活得这么窝火了怎么还不去死?

西直支行的工作节奏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氛围生了微妙的变化,冯琳的位置已经空了,陈冉看到马思远进来立马示意他出来讲话。两人站在街角的路口吸烟,马思远望向远方眼里一阵潮湿,“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冉漠然地摇摇头,“没有谁对不起谁的,其实冯琳留在这儿未必对她有好处,在一个没有展前途的地方混日子也不是她这种有傲骨的人可以忍受的。鸟把鱼抓到空中飞翔认为是对鱼的好,呵呵,就算你今天拼尽全力留下她以现在的形势和局势别说她了,你我能呆多久都不好说。”

马思远点点头赞成陈冉说的,他又告诉陈冉山水湖已纳入政府保交楼名单内以及分行同意对山水湖业主的撤诉,只是没说撤诉是拿冯琳的离职和周子麒交换的。忍耐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可不再有人会为之欣喜,哀莫大于心死,在所有人最需要希望的时候它没有出现,当所有人都已绝望灵魂已死只剩下一副躯壳在劳作时,对这样的利好消息已无动于衷。

“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马思远只有在陈冉面前才愿意敞开心扉,“所有人都认为市长的儿子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谁能想到我却活的如此窝囊。想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敢去做的,想干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干的成的,想留的人没有一个是留的住的,想赶走的人又迟迟赖在身边后患无穷。挟持,威胁,条件,谈判,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牵线的木偶在台上尽情地出丑,牵线的可以是父母,周子麒,周盈,宗意,苏默默,就是不能是我自己,似乎自己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

陈冉拍了拍马思远的肩膀:“看来你还没有走出来,放过自己吧,老铁!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几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我今天也为冯琳的事责怪自己,恩师入狱前托孤要我好好照管小师妹,不求她出息只保她有口饭吃就行,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知道冯耀辉那样的人话是不会明着说的,话里的潜台词我难道听不出来吗?可现在形势变成这样,我能为冯琳做什么,如果去死可以帮到她可以报答冯耀辉当初的施恩我真的愿意去死,别说冯耀辉锒铛入狱了,就算他还明哲保身都不一定能逆转乾坤。面对现实吧,形势永远比人强,山不转水转,就不信周子麒能一辈子把我们压制着。”

“冯琳我还真有点担心她,外强中干,鸭子死了嘴巴硬的队伍,你要盯紧点可千万别——”没等马思远说完,陈冉手掌用力稳稳地扒住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唯一能报恩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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