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慎之突然变脸,江华斌突然心有所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爹,难道您对念薇梦中之事……”
“你是想说我对念薇梦中之事是不是有所预料是吗?”
两人不愧是亲父子,江华斌前脚刚说了半句,江慎之便已知道他要问些什么。
江慎之看着还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不由缓和了脸色道:“你俩也别站着了,刚才我就是故意试一试你们而已,若是你俩都是担不起事的,那我们江家才算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见自家父亲说的这般严肃,江华斌脸上也更多了几分肃容,他与念薇双双落座,又见自家父亲的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
“本来,这件事我是想带到棺材里的,可既然事已至此,这事儿便不应该再瞒着了。”
听到自家祖父这样说,念薇心底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疑惑,也不知是什么秘密,能够让自家祖父这般守口如瓶。
“呵,说来这事儿其实也与我致仕有关。”江慎之说完这话,二十余年前的记忆便就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让这位已逾耳顺之年的一代帝师心中惶然。
“当年先帝突然崩殂,皇位之争暗潮涌动,外有宗室亲王虎视眈眈,内有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如今的慧帝,虽然手握先帝传位遗诏,却不过如同废纸一般,他生母早逝,非嫡非长,朝堂内外几乎可以说是一丝助力也无。”
“好在慧帝自幼聪慧,先帝也暗中将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来看待,虽然面上不甚宠爱,但其实也偷偷为他铺好了路:先帝安排了无子的李贵妃为他的养母,安排了我做他的师傅,还时常让当时还是世子的肃国公出入宫廷,让这两个孩子自小交好。”
“陛下这个安排不可谓不周到,贵妃无子,肃国宫与我又一向忠心,即便困难重重,可待先帝百年之后,我们几人也不负先帝厚望,尽全力将陛下推上了那个位置,宫内有李贵妃坐镇,文臣由我来斡旋,武将之中,又以老肃国公为。虽然陛下年幼,朝堂诡谲,可局势还是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说到这里,江慎之唇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他抿了一口几上已凉透的茶水,又继续道:“这段故事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当时陛下尊李贵妃为太后,因为皇帝还未及弱冠,所以便有了太后垂帘听政。太后这人我倒是因朝堂之事接触的不少,她为人能干果断,对陛下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就是控制欲强了些。当年皇帝亲政以后,她还当陛下是小孩子一般,朝堂上的大事小情有时也得过问一二。”
说到这里,江慎之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不知怎地,念薇心中惴惴,只觉得似乎下一刻,祖父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就要和盘托出。
江慎之不说,两人也不问,祖孙三人就这般坐着,书房之中一片寂静,似乎就连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你瞧,我这老骨头了,说个话还吞吞吐吐的。”江慎之自嘲一笑,他扭过头,看着自家儿子那认真的目光,忍不住开口问道:“华斌,你知道,李太后最后是怎么死的么?”
听见自家父亲这么一问,江华斌脑中只想起帝王口中李太后的死因,便不由脱口而出:“为大周社稷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身体每况愈下、直至药石无效”。
但话一出口,江华斌却觉得有些不对,既然自家父亲问了,那李太后的死,怕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孙女斗胆猜测,太后之死与祖父保守的那个秘密有关。或许,李太后的死,是有人刻意为?。”念薇说的直白,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只等着自家祖父揭晓答案。
听到念薇这样说,江慎之不禁面含赞许的看了念薇一眼,他也不藏着掖着,一开口便叫人神魂具惊:“太后是被上面的那位下毒害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压低的声音,也未点明是谁,可是江华斌和念薇知道,“那位”不是当今天子又能是谁?
其实,江慎之现这事也是机缘巧合,虽然李太后不是皇帝的亲娘,但于公,她有从龙之功,帮幼帝稳住了朝堂,说一句功高至伟倒是都不为过。于私,她是慧帝的养母,将年幼的帝王一点一点拉扯长大,两人的情谊定然非比寻常。
可是,就是这样的太后,也会因为权力被皇帝直接毒杀。“为权弑母”,这样的事儿若是被天下百姓知道了,慧帝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了。
皇帝连弑母之事都能做的,自然不会将那些知情人留下活口。
但是,百密必有一疏,其中一个人与江慎之私下里有些交情,他在濒死之际,便将这个秘密留给了江慎之。
所以,这也是念薇祖父会以宰辅之位急流勇退、归隐田园的真正原因。
只是江慎之虽然知道了帝王的嘴脸,但心中仍然抱着一些侥幸,毕竟,他身上也肩负了江家的荣耀。若是整个江家骤然一起归隐,不仅会引起皇帝的怀疑,更会让整个家族百年的荣光毁于一旦。
这也正是为什么江慎之会让自己的儿子入仕的原因。既不至于功高震主,又能让慧帝安心,还可以将江家的荣耀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