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号星期五,淮礼一中军训最后一天。
小县城的军训特别简单,早八晚五的十天,活动范围就是操场,甚至连军训服都没统一定制,毕竟消费水平就在那里摆着,学校要求一两千人为了十天的军训多交一两百的军训服装费显然不太现实。
这厢许思麦所在的一连被教官用口令带到了男生八连的对面,许思麦是第一排的排头,正站得直挺挺地等待教官的下一句口令。
谁知两个教官像较劲儿似的,挨个对自己的连下口令,道:“往前一步——走!”
“往前一步——走!”
……
许思麦眯着眼睛直视前方的男连又往前走了一步,心道闹完了没有,脚尖都对脚尖了,再近就撞着了。
一连连长故意找茬,语气贱兮兮的很是欠揍:“你八连连长咋那么没素质?不知道给我们女生让个道吗?还往前走?”
明明是他把队伍硬往别人的地儿上带……
八连连长果然被他的厚脸皮震惊,指着远远的操场一角,情绪愤慨:“你自己连的大树底下有阴凉地你不去乘凉,非把一堆小姑娘带到大太阳底下晒,看看一个二个白白净净的晒得跟刚挖完碳一样,占我地还说我挡道了,你要不要脸?”
队里嗤笑声不断,头顶前方也传来一声憋笑破功了的声音。
许思麦虽是站得纹丝不动,内心已经被八连连长的话击溃了,面前的男生笑喷的原因该不会是被自己黑到了吧……
呜呜呜,我一个暑假好不容易捂白了点,现在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哦不,十夜……
两个连长又像小学生似的拌嘴了好一会,直到队里的人站姿都笑歪了,两个连长才各退一步,把两个连中间横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才下了口令让两个连相对而坐,说是要比才艺。
其实就是唱军歌。
但不管是干什么,许思麦总算能扭扭脖子揉揉腰了。
衣服差不多都汗湿完了,屁股底下的草地都在烫。
许思麦抬眼看了看太阳,下午两点多正不饶人,她绝望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深深叹了口气。
右边的女生也随她唉声叹气的,有气无力道:“太晒了,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她有点胖,眼睛也小小的,戴着红色小方框眼镜,表情此刻看起来像个苦瓜。
许思麦嗯了一声,两个连正热火朝天地喊口号,气氛很是活跃,两人便没怎么再搭话。
虽说相处了十天,但许思麦并没有认识几个人,最多就是脸熟了几个日常总爱表现的女生,毕竟在学校一天下来就休息那么几个十分钟,许思麦喝水捶腿都嫌时间不够,更是懒得再结交什么新朋友,而且她在队形里也是个边边角角的位置,那堆爱聊天爱打闹的人离她也隔了好几排,更是插不上话,更何况她右边这个女生也是个不爱主动说话的主,许思麦也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沉默的时候。
大约是下午四点要开总结大会,教官们三点出头就不再训练了,十八个连就地而坐,操场突然静谧了起来,离别的气氛渐浓。
三点四十,操场的广播指挥教官按顺序把队伍面朝主席台的方向排好,军训进入收尾阶段,各大领导和学生代表准备表迎新致辞。
许思麦盘腿坐着,一开始听得也是斗志昂扬,怎奈越听越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索性低着头一根根拔手下的塑料草地,拔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下,开始心虚地自我反省是不是太没素质,结果四周张望了一下,现好多人都垂着头蔫蔫地在薅草地,这让她的罪恶感减轻了不少。
不过她不禁担心,照这样下去,军训也太费草地了,因为秃得比较快。
四周突然窜起了好多窃窃私语的声音,许思麦回头张望也是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生了什么大家这么突然吵闹起来,甚至平日里那几个活泼的女生竟也摆出一副吞声忍泪的模样。
“你没现吗?教官都走了。”
身后的同学热心地向她解释道。
许思麦恍然大悟,扫视了一圈儿果然现教官们早已不知去向。
那几个女生平日里最爱和教官插科打诨,军训结束却没来得及告别,难免有些遗憾难过。
许思麦也被这伤感的气氛感染,轻叹一口气,十日不过一晃眼,以后三年她又将遇到什么人?也会不会遇见这样令人遗憾的事?
会不会,也有深知不会再见,却也没来得及说再见的人?
“军训都结束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旁边女生突如其来的搭话将许思麦越跑越偏的思绪从天边拉了回来。
许思麦扭头笑得很友善:“我叫许思麦,你呢?”
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叫曹妍妍。”
许思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