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辰就不说话了。
有一阵子我甚至都以为他已经走了,就转过身,结果刚好和他的冰山脸撞在一起。
他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尴尬,半晌才道:“没什么进展吧?”
“嗯,人去楼空。”
这一问一答间我不由多了愤懑:但凡沈晏辰能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拖延这次放款的脚步,毕竟吴海和钢材城本身的经营存在太多纰漏。
大抵是我脸上的怒火太过明显,沈晏辰竟然也不适平日里骄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表情恹恹的,大抵有点心虚,半晌说道:“你也别太焦虑,我已经让严盛去走诉讼的准备了。”
“严盛走诉讼了?”我有些吃惊,隐隐觉得整件事的走向有点奇怪,但彼时我大脑迟钝,并没有反应过来奇怪的点在哪儿。
沈晏辰把手插在口袋里,点着脚,向我微微点头。
在短暂的吃惊后,我整个人又恢复执拗的状态,“严盛要走诉讼那是他的事,这笔款是我放的,我肯定也会跟到底。”
沈晏辰圆瞪着眼看着我,半晌竟似被我逗笑,“李若白,你怎么总有这种不合时宜的固执?”
我亦瞪他,“沈总,我就一普通人,工资、绩效就是我的全部,既然你说这笔业务和我绩效休戚相关,我当然会盯到底。”
“你不用总是这么紧张的。”
而我却回敬以龇牙咧嘴的笑:“沈总,你今天这么说,不会是怕我盯得太紧,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吧?”
沈晏辰双手仍是插在马甲的斜兜里,整个人是老绅士的一副派头,听到我挑衅地言语,却只是挑了眉,“李若白,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这人性子耿直,明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却偏偏热血上涌,一股脑冲出来说来:“沈老板,这笔业务由你主导,又做得这么急,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吗?顾家铭为什么不在这笔业务上签字,东窗事发又袖手旁观?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这笔钱放出去回不来,想借我的手给你老朋友,然后你们私下分了这笔钱?我现在找不到吴海,可是那笔钱呢,会不会已经有一部分经了他的手,现在在你账户里了?”
沈晏辰被我这么当着面儿骂,气得鼻子几乎都歪了,浑然没了平日精英的气质,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李若白,请注意你的修辞!”
我脑子里已经闪出无数的警戒线,可是理智经冲破界线,我再无暇顾及,索性贪图一时口快,“老板你这么生气,是我说中你的痛处了吗?到底是我说对了,还是你害怕了?”
沈晏辰深吸了一口气,一张脸由青转白,“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人?”
“对不起。”我佯装致歉,眼看着沈晏辰脸色好了些,却马上添油加醋,“我只认识你几天,实在不知道您是那种人,只是凭事实说话。”
“李若白,你给我滚蛋!”沈晏辰大概是真气疯了,浑然不顾风度,一只手在半空划了个圈,一手指向门外。
“沈老板,我和公司签了合同,我滚不滚就由不得您说。我说了,这件事,既然我介入了,我一定会跟到底。”
我说完,就气宇轩昂地走,只是一到屋外,就腿抖整个人战栗,心里懊悔我刚刚莫不是疯了,怎么就对着老板这么口不择言,本来老板就在这笔业务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哪儿不把我当锅侠?
可话都说出口了,我这会儿再冲回去道歉未免太过孙子,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准备坐地铁回住处,手机不妨叮铃铃作响,我掏出一看,竟然是杜晓哲,也不知他这个时候怎么会致电给我,也就气鼓鼓接起来,用鼻音哼了一声:“什么事?”
“若白,别跟接我电话就跟欠了百把万钱似的。我只是听老鬼说,你新工作碰到点麻烦,你这人生活环境向来单纯,当心被人杀猪盘了。”
这话就非常不中听,我心里暗骂老鬼果然是靠不住的,怎么就把这事曝光给杜晓哲了,我这人全身除了嘴哪儿哪儿都虚,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现在过得可好,不劳你操心。”
“哎,若白,虽然我们分手,可是我们还是朋友,你别总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真当我是朋友那把房子还给我啊!”
那边就沉默了。
开什么玩笑,这年头,所谓的好如果没有点金钱沉淀可未免太过廉价,所谓关心一扯到房子马上变味。
我恶狠狠挂了杜晓哲电话,头也不回地往黑暗里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