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添识在床边站了很久,他不懂沈定辙为什么突然跑来跟他挤一张床,他想过自己去睡沙,可沙在一楼,也想过在床边坐一宿,唯独不敢跟沈定辙同床共枕。
他害怕,害怕自己按捺不住喜欢沈定辙的心。
最终,他躺在沈定辙身边,他们背对背,一人占据被子的一边,寂静的夜里,比心跳声更加烈的是他对沈定辙的喜欢,一种不需要沈定辙知道的喜欢。
回忆被沈定辙的声音打断,他催促着:“水呢,我口渴。”
虞添识回过神,转过身体:“你说不喝,倒了。”
沈定辙也转过去,“那算了,睡觉。”
室内一片寂静,几分钟后,虞添识打开床头灯,走到桌边端过来保温杯装着的水,略微用力拍了被子下的沈定辙一下:“喝水。”
似乎是借着不温柔的举动掩饰他的关心。
沈定辙坐起身,接过水,“虞添识,什么时候你的成绩有你嘴这么硬?”
“不知道。”
“我今天听到盛橘约你明天补课。”
盛橘约他明天去书店,正好他也有书要买,不想解释太多,应了声:“嗯。”
“记住你以前说过的话,你要走出大山。”
虞添识没有听明白沈定辙突然说这话的意思,沈定辙又说:“不要动学习以外的其他心思。”
“我跟盛橘只是同桌。”
旁边的沈定辙很快入睡,虞添识却是睡意全消,盛橘课间哭过,她喜欢的邻居哥哥带女孩子回家了,盛橘擦着眼泪,叹息:“暗恋怎么这么苦这么卑微啊,他应该是知道我喜欢他的,我都暗示这么多次了,只差没表白了,就连我妈,他妈,都看出我的小心思了,暗恋怎么这么苦啊。”
虞添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盛橘,他无法告诉盛橘,他也有暗暗喜欢的人,不同于盛橘将几乎宣告天下的暗恋,虞添识的暗恋无迹可寻。
没有期待回应,所以从不卑微,他喜欢沈定辙,并不希望沈定辙知道,这样,以后分开时也能更体面。喜欢沈定辙是件奇妙的事,虞添识自诩控制力强,唯独喜欢沈定辙这件事不受他控制,像是飞蛾,本能扑向火焰。
初见沈定辙是在一个雨天,那天的雨很大,天气糟糕到虞添识差点活不下去,父亲虞栋是个酒鬼,年纪轻轻靠在虞添识母亲的老本生活,一言不合对着虞添识母子暴力相待,那天虞添识反抗了,将喝醉的虞栋推倒在地,只可惜他还是心软了,等虞栋缓过来,抄起木棍对着虞添识母子猛抽,虞添识跟他扭打成一团,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边。
浑身痛,痛得下在身上的雨点如同石子,一把透明伞出现在他的视线,紧接着,伞的主人替他挡住雨,问他是否还活着。
时间过去太久,对于那天最深刻的记忆是沈定辙善意的双眼,那天他被沈定辙带回房间,沈定辙问他想不想跟他走,他没回答,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走。
他在沈定辙的房间坐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刚想离开,碰到一个卷漂亮女人,女人打量着虞添识,说她见过他,说只要他配合,她可以帮他离开那座山村,虞添识警惕地看着她,她笑的温柔,说:“我叫梁秋仪,昨天见过你,还有你的妈妈,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受苦吗?因为你在这里。”
虞添识答应了,再后来,他的事迹被全市乃至全省关注,市里多次派人与虞栋交涉,软硬兼施,外加梁秋仪给了虞栋一笔钱,虞栋终于松口同意梁秋仪的提议,让虞添识跟着她到鹏城接受教育。
到沈家的第一天,梁秋仪替虞添识举办小型欢迎仪式,那天来了很多人,全是虞添识不认识的,他从那些人的眼神时看到怜悯,同情,只有沈定辙不一样,他看虞添识像看空气,就好像家里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摆件,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
但他的善意又无处不在,初来乍到,虞添识不敢乱碰屋子里任何一样东西,更不敢问,也不知道该问谁,最简单的,洗手间触屏冲水马桶、数控淋浴器、厨房热水器等,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来沈家的第一个晚上,他和衣而卧,连水都没敢多喝一口。
第二天,家里每件小家电旁边都放着打印的使用说明书,梁秋仪忙,顾及不到这些细节,虞添识猜测放说明书的人是沈定辙,又不敢确定,跑去向保姆阿姨道谢,阿姨证实他的想法,确实是沈定辙准备的。
初到学校,虞添识一开口,全班哄笑,大家模仿着他的普通话,沈定辙没有笑,却在后面的正常谈话中有意无意纠正他的普通话;到沈家的第二个月,虞添识感冒烧,想着熬一熬便好,烧到39度硬是谁都没说,照常去上课。
第一个现他生病的是沈定辙,他带着虞添识去看医生,在医院门口骂虞添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你要真这么觉得,那又为什么费心费力来鹏城?烧也是会死人的。”
回去的路是沈定辙背着他走的,虞添识伏在他的后背流着泪,那是他来鹏城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一次,也是在那天,他知道他喜欢上了沈定辙,仅仅只是喜欢,没有奢求。
家里没有保姆在,虞添识主动承担起煮早餐的重担,沈定辙下楼时桌上已摆好鸡蛋灌饼和红薯煮粥,沈定辙坐到桌边,“你做的?这真的不是你点的外卖?”
“不像吗?我六岁就会做饭。”
沈定辙吃了三张饼一碗粥,舒服的靠着椅子望着天花板,“虞添识,以后你也别找工作了,我聘请你当我的管家吧。”
虞添识心动了一瞬,当管家,那样应该很好,离的近,能时时看着他,关心照顾他的同时不用担心暗恋他的小心思被揭露,可是不行,真到那一步,他永远无法与沈定辙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