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落日时分,方才从商铺外赶来的两名青年同胞,捧腹大笑着宣称:此地从此无刘氏一人了。
闻此消息,街坊四邻无不大为骇然。
却又偷偷窃喜,暗自庆幸终于摆脱这样一名草菅人命的驱虎吏。
当真是百年不遇的奇事,可喜可贺啊!
晚间桌上,父亲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父亲,刘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可儿忍不住问道。
父亲斜眼朝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此事姑且按下,不可深究。不过,纵然那两人远遁他乡,只怕也难逃法网,不上三年就得人赃俱获吧。“
“这…“小可儿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
“你还小,不知晓朝廷那铁腕之威。即便如今那狗官已死,其手足亲朋只要稍加查探,必然也难逃法网。“
父亲叹了口气,继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骡马嘶鸣,父亲突然拍了拍小可儿的肩膀:“今晚城北新街上有一处酒肆,阿贞他们已先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咱们且前去走一遭,此间自有说头。“
新街上的酒肆外挂着一串红灯笼招摇,由远而近处处生辉。
入内一股酒香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大厅。
阿贞和几名青年正坐在一张小桌旁,见父亲进来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相见。
几人低声耳语了阵子后,阿贞转过来朝小可儿身畔招了招手:“来来!新街若与城北那家酒肆相比,这里的酒事虽不足道,却别有风味,你自己尝尝便知。“
说着,他将一个精致的瓷盘递至小可儿手边。
只见盘中赫然盛着数块石阵般的肥腻黄白,味同嚼蜡。
小可儿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食物放入口中。
片刻,一阵酥脆微甜适中地在唇齿间弥留开来,点缀在舌根上,别有风味。
阿贞冲她赞许地一笑:“这是朝廷命人精心烹制而成,用以暗藏讯息,号召同袍。
其中所含便是对这暴秦的一番期冀。“
小可儿点了点头,心中似有些明白过来:既然刘亭长已遭不测,那定是有某种势力在背后策动。
而此酒席,必然也与之有关。她有心要再细细询问,忽地余光扫见一柄沾染血渍的匕横置在了桌边,不由得一惊。
随即,阿贞早已将匕掩藏入怀,满脸堆起了笑容:“咱们乡亲们苦年所及,岂能不为反抗?
你和你那位兄弟,便是今日行事之人,若不趁早做一番行凶,恐怕只怕连老母亲也要遭殃了。“
小可儿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禁也悚然一惊。
转念却又慷慨激昂:“难怪当今天下再没有太宾,所有的良善都被压制了,我愿倾囊以赴,助你们一臂之力!“
阿贞缓缓伸出双手,同小可儿紧紧相握:“有志同道合的贤侄女就好,本欲请你也加入我等,不失时机。
明日,待你父亲回来,我们兄弟好在仔细商量一番。
但不管怎样,此番好事儿可不能就此作罢!且先干了这杯酒,为咱们乡亲们祈祷!他日反抗成功,再也不怕这些狗官横行霸道了!“
一杯杯清酒被干下肚,醉熏熏的欢乐气氛在酒肆内外渐渐弥漫开来。
外头,几抔黄昏渐行渐远,斜阳如血,衬着万丈残红。
夜色愈撒愈浓,而月亮却隐隐有了升起的景象。满月当空,朗朗乾坤……
待到酒逢知己两三巡,滴翠沁金作狂歌,那阵子父亲也平安归来。小可儿见状,连忙扶着阿贞来与父亲相见。
两人寒暄几句后,阿贞似乎欲言又止。
小可儿见状,只得将方才的遭遇再三娓娓道来。不想父亲听了只是面色阴沉,并不作答。
再看阿贞,他自而神色略显淡然。
两人相视无言,却先后落下一行清泪,似在为着来者不拒的凄凉时局所伤。
忽然,阿贞捻着衣袖,慎重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