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的卡车和对面的大货车迎头相撞,司机老王和小石头双双受伤住进了海拉尔医院。
王师傅身上有几处硬伤,并没有什么大碍,治疗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但小石头却不容乐观,出事后一直昏迷不醒。他的头被撞得不轻,裹着厚厚的绷带,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满洲里的老板娘闻听,便急忙赶到医院。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却没换来好报,酿成如此大祸。她自己也有孩子,深知孩子是家长的命根子,是一家人的希望所在。虽说小石头无依无靠,但是他遇到了好心的方叔,要是方叔知道小石头受了重伤,肯定会担心死的。现在方叔去了俄罗斯,小石头身边无亲无故,她决定亲自去海拉尔照顾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小石头她要孤注一掷,倾其所有。如果方叔不回来,她就认小石头为义子,要是他醒不了,她就照顾小石头一辈子。
老板娘恳请医院派最好的专家,提供最好的治疗方案,至于花多少钱她都愿意出。人是宝贵的,在生命面前,金钱一文不值。
七天过去了,小石头依然在昏睡中。
老板娘感到了绝望,也许小石头就此成为植物人,一辈子都无法醒来。如果是这样,那会是她一生的罪过。她希望小石头醒来,像以前一样欢蹦乱跳的。
赤塔早市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市场,离方永智下榻的友谊宾馆很近,沿着巴布什金大街由东向西步行五百米就到了。因为是六点钟开门,第二天清晨方永智和江心洲便早早起床,拎着装得鼓鼓的蛇皮袋子赶往市场。
天还没亮,市场里一片昏暗,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市场大门前,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管理员来了!”
不知谁先喊了起来。果然,一个穿着制服模样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人群中立刻闪出一道缝。
‘哗啦’一声,大铁门应声打开,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入早市。
所谓的早市不过是一条空旷的马路,人们站在马路两侧,把包裹放在脚下,手上举着货物叫卖。中国倒爷管这叫“练摊儿”,去市场练摊儿叫“上行(航)”,练完摊从市场回家叫“下行(航)”,甩货叫“跳楼”,到商家进货叫“上货”、“拿货”。
方永智从蛇皮袋子里拿出一件皮夹克,举在手里,他想喊却喊不出口。他从没做过生意,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绝不会下海经商,去趟这趟浑水。方永智骨子里依然透着知识分子特有的高冷,他想随和一点,让自己更接地气儿,但一时又抹不开面子。
“智哥,现在开始上人了,快喊价啊。”
“心洲,说实话,我有点说不出口。”
“智哥,把昨天怒怼马匪的劲头拿出来,喊一嗓子。再说了,这儿又不是国内,你举皮夹克除了我,谁认得你啊,有啥不好意思的。赚钱不丢人,赶快喊起来啊。”
江心洲的想法要简单得多,工人阶级向来是敢想敢干,天不怕地不怕,不像方永智那样瞻前顾后。
“皮夹克,五万卢布。”
方永智终于喊起来,声音不大,似乎还有点放不开。他的脸红得像鸡冠子,还好,天比较暗,没人看得见。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方永智的嗓门也逐渐大起来。
一个俄国老头走过来,开始摆弄起方永智手上的皮夹克,有点想买。
“能便宜点吗?”
“不好意思,这个价已经是成本价了,不能再便宜了。”
虽然是第一次做生意,但方永智脑子转得很快。
“好吧,我买了。”
老头说得很干脆,没有一丝脱泥带水。
想到第一笔生意马上就要成交了,方永智顿时兴奋起来。
老头一边把钱塞给方永智,一边催促他把皮夹克包起来。
方永智乐不可支,卖力配合。他收起钱,没怎么细看就塞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麻利地把皮夹克卷好,放进老头的蛇皮袋子里。
第一件皮夹克就这样顺利成交了,整个交易过程还不到五分钟。
老头走了,方永智依然沉浸在幸福之中。一件皮夹克能赚三百块,快赶上自己在国内三个月的工资了,真特么爽!想到这儿,他决定再好好看看刚才收的大票子,再过一把眼瘾。
方永智从兜里掏出那张大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借着微弱的路灯,他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把钱高高举起,尽量离眼睛近一点,完了,完了,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5后面只有三个o!少了一个o!方永智疯了似地窜出去,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骗子,但老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究是太嫩了,方永智栽了,第一个跟头就栽在了赤塔!
“智哥,你去哪儿了,刚才有个小偷想偷你的袋子,要不是我现及时,恐怕你这一包货全没了。”
见方永智回来,江心洲一脸焦急的问道。
“刚才我被人耍了,有人用5ooo卢布冒充卢布。”
方永智一脸的沮丧,没想到第一次练摊儿就遇到了滑铁卢。
不得不说,面值五千卢布和五万卢布的钞票长得很像,颜色都是粉红色的,只不过一个深一个浅,初次接触卢布的人很难分得清。
“啊?”
江心洲一脸的惊讶,没想到智哥这样谨慎的人也会上当受骗。
“没事儿,就算交学费吧,没有人天生就会做生意的。”
方永智像是对江心洲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心洲,这包皮夹克是我的全部家当,也是命根子,谢谢你帮我保住了它们。”
“智哥,这么客气干嘛,芝麻大的事,换作你也会这么做的。”
江心洲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方永智昨晚在宾馆说话的语气。
“哈哈。”
俩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刚才满脸的愁云飞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