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惠问潘冠霖:“喜柿这几天来过吗?”
潘冠霖说:“来过,就你抢救的那天。然后听说你没事儿,就走了,可见孩子心里还是有你的。”
宋家惠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寻思了一会儿说:“我想着老三现在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后咱们能管还是要管的。以前的事情都翻篇了,咱们从头再来。总归她混得再差,父母还是要管的。”
潘冠霖说:“伱能这么想最好了。我这些日子也一直琢磨,如果现在正常寿命是85岁,我们还有二十多年的日子可以跟喜柿好好相处。一个女孩子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无论是什么样的大环境,父母有什么样的原因,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
宋家惠说:“你给她打电话,让她安排时间过来。”
潘冠霖说:“我先去趟喜红那里,问问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任菲这几天一直沉默寡言,父母的生活费给晚了好些日子,亲戚同任菲的爸爸打电话还因为对方没法帮忙在老家搞宅基地,还有些不愉快了。两件事儿合并在一起,亲戚非常不高兴,对小女孩的态度也变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实之前彼此也没有多亲,虽然自己的亲爹和这个大伯是一爷之孙,可实际上在如今的社会关系中,这种堂伯其实关系已经很远了。按照父母的要求,一三五和六日晚上任菲都要去大堂伯家吃晚饭,吃完饭后按照父母之前的叮嘱,要抢着洗碗。可是堂伯母从来没有让她刷过,任菲心里还一直挺感激的。可是今天突然让孩子刷碗,任菲就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儿。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巧,任菲刷碗的时候把堂伯母最喜欢的骨质瓷的咖啡具给摔了。据说这一套要2ooo多块钱,是堂伯母最喜欢的东西。任菲一迭声地抱歉,说回头让爸爸赔给他们。可这句话就炸了锅一样,让本来就不愉快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堂伯母说,东西有价,情义无价。把她一个女孩子放在身边,他们得担多大的责任啊?自从任菲来了港后,他们夫妻两个几乎天天都睡不好觉。
任菲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潘喜柿摸摸学生的头,心里也是很担心,可见这个小女孩的亲戚比自己的那些舅舅姨妈要差得远。她安慰孩子说,“任菲,等上了高中就可以住校了。到时候,你和同学们在一起生活,就没有这方面的矛盾。你现在还小,一个人在港,也不可能同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都,那样你父母也不会放心,你爸让你去他们家里吃饭,也是一片苦心。这个事情交给老师来处理,你回去好好学习,喜喜还盼着你呢!”
这一天,潘喜柿从任菲那里要到了她大唐伯家的电话,然后提前联系了一下,当晚就拎着东西去家访。是的,潘喜柿就像是拜访客户一样,买了一盒橄榄油和一个果篮拎着去了任菲的大堂伯家。这个地段的房子单价非常贵,但是这种老破小,一般面积都不大。任菲住大只有2o多平米。任菲堂伯家是个两室整体也不过5o多平米,一家四口住起来很拥挤,而且看起来很多没用多东西也都舍不得丢,一看就是过日子的老百姓家庭。
老百姓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两个孩子的普通人家,在金钱上斤斤计较可以理解。潘喜柿表明自己是按照学校的规定会定期去学生家里家访,尤其是任菲这样外地的学生,学校会更加关注一些。潘喜柿把任菲在班里的情况夸成了一朵花,尤其是注意到这家人中有个还在念小学的老二,她更是把榜样的力量说得天花乱坠。
“从自然科学的角度讲,家里如果出了一个学霸,整个家庭的磁场也是不同的。实验证明,同一环境下的孩子,出学霸的可能性会更大。”
果然,堂伯和堂伯母的脸色好了很多,看着一边默不作声的任菲也忍不住夸奖起来。任菲懂事地说以后可以给小弟弟默写,不会的题都可以来问自己。其实这些话,任菲以前都说过,只是亲戚们并不上心,而且也没觉得任菲真是一个能给自己儿子做榜样的大姐姐。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比自家从小在大城市精心培育,见过世面的孩子强呢?
所以有些事情,就必须从父母或者老师的口中说出来,才能让人信服。这个道理没人比潘喜柿更了解的。所以任菲的父母不在身边,她这个老师就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来。成年人可以要强,可以自愈,可以无惧任何伤害。但是孩子就是孩子,孩子永远都是弱势群体。如果一个社会要求孩子受到伤害后反省自己,默默承受,孩子迷茫无助的时候要靠自己坚强独立走出困境,那是社会的悲哀。
临走的时候,堂伯母一迭声地表示,头一次听说老师给学生家长买东西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潘喜柿表明自己离这里住的不远,有事情可以让任菲随时来找自己。
在坏人面前,亲戚是孩子的后盾,可是父母不在身边,只有亲戚环绕的小孩子,在亲戚面前,老师也会成为孩子的后盾。
回到家里,潘喜柿现自己感冒了。嗓子像冒了烟,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了一样。今天港突然变天,7级的大风差点把人吹飞了,她为了看上去体面职业,没有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当年钱多时烧包买多名牌大衣。
如今的潘喜柿一点也不现实,只是社会太现实了,想要以任菲的老师身份替孩子站台,她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啊。
半夜里,尚云轩听到楼上的小狗汪汪叫个不停。他等了一会儿,越听越不对劲儿,凌晨三点半,飞奔上楼。
第二天早上,潘喜柿在一阵饭香中醒来,她什么都记不住了,只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没有吃饭。她一直信奉,好好吃饭是干饭人应该坚守的底线。可见昨天难受得连底线都没有守住,接下来想到的是自己昨天夜里好像烧了,然后喜喜一直在叫,她十分担心会扰民影响邻里休息。然后真的有人被惊扰到了,前来砸门,那个人好像是尚云轩。
。潘喜柿并没有睡醒,最近她太累了,想到此时尚云轩在她的厨房里,她忽然有种随他去吧的感觉,不紧张,不尴尬也不担心索性把被子蒙在脸上,翻身又睡了过去。
好在是周末,潘喜柿一直睡到了中午。她中途又烧起来,恍惚中有人喂她吃饭。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精神好了很多。抬眼望去,欢欢和985、211一起围绕在她的床边儿,不远处的餐桌前,一个美男正在热饭,冬日暖阳从窗外洒进来,显得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人美,家美,狗狗和猫咪都那么美。她又想到昨晚刚刚又体现了一“巨额”稿费,哪怕自己在生病,似乎一切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比起那些被人左右情绪的日子,她现在似乎更喜欢无人问津的时光。
洗漱之后,潘喜柿坐在餐桌前,看到一碗蒸得嫩嫩的鸡蛋羹还有小米粥,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自从姥姥去世后,她好像有1oo年没有人给她做过这种食物了。虽然,现在其他的食物也没人给她做,可是这个鸡蛋羹总能让她觉得回到了小时候的温暖时光。
“谢谢你啊!”潘喜柿对尚云轩由衷地说。
尚云轩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谢我了,赶紧吃吧,赶紧好起来,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还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反防备意识呢?大半夜的有人敲门,你就敢开?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呢?”
“尚云轩,你怎么那么像爱唠叨的老大爷呢?”潘喜柿说,“我肯定是听到你的声音才开门的。我这种人怎么可能给陌生人开门?”
尚云轩本来皱着眉头,听到这里忽然开心起来,最初认识的时候,她可是连自己都不肯轻易开门,开门也不肯轻易让进屋子,让进屋子也会很快下逐客令的。
“潘老师,你必须承认,我的存在虽然给你带来了麻烦,但是也帮了你很多次。看在四只毛孩子的份儿上,你应该接纳我和你做邻居这件事儿。你看要没有我,你的狗狗今天肯定要憋坏了!”
潘喜柿愣了一下:“你今天帮我去溜欢欢了?”
尚云轩说:“不要说谢谢!”
“尚老师,真的谢谢你啊!”潘喜柿摸着脚下的欢欢,都要落泪了,她昨天就没有溜人家孩子,今天要不是尚云轩,这小家真是要憋坏了。
潘喜柿说着说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糊味,顺着味道闻去,目光落在了尚云轩碗中的鸡蛋羹上。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了自己不大的厨房里,只看了一眼就出了刺耳的尖叫。吓得三个毛孩子都凑了过来。
厨房里至少打了三十个鸡蛋,一堆堆各式各样蒸得失败的鸡蛋羹,自己的两只锅也糊的。厨房一片狼藉,被他制造出来的厨余垃圾扔了一地。
三只毛孩子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尚云轩,仿佛在说:“糟了,糟了,他犯错,他犯错了,他要挨打了!”
尚云轩扶着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我不知道爱因斯坦为了捏出好看的小板凳,之前浪费了多少泥巴,可我知道我为了蒸出一碗成功的鸡蛋羹浪费了28个鸡蛋和两只锅。”
潘喜柿本来很生气,可听到这句话,忽然破功笑了出来。
三只毛孩子惊讶地看着潘喜柿,好像不明白,以前他们他们要是把垃圾搞一地,会被鞋底子招呼的。麻麻对爸爸似乎比对他们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潘喜柿的电话响了,潘冠霖让她今天趁着休息去医院一下,十万火急,赶紧过来,马上,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