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是个大问题,特别是带着一个嗷嗷待哺、半大不点孩子的女人。
“公子,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良缘似锦,所遇非良人,这辈子就毁了。”她忽而掩嘴笑起来,“我这个人啊,向来比较随性,感觉来了,陪他过一两晚又何妨。女人的青春只有一次,而且时光短暂,稍纵即逝。但是有了孩子,多了这个累赘的小东西,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的,没钱,身体去换也成。”
这种描述似曾相识,随心而行,不枉费不固然,只享受当下的欢愉,即使是片刻的停留。我没有什么想批判的,就像蒋昭说的那种人,做了就做了,不用负责任,不必想太多。
“虽想报答,但我没什么可以给的,惟有这身子还能看。正好我也空虚寂寞,就当为奴家解解渴,行行好,好吗?”她站起来,宽衣解带,“若公子不嫌弃,只是今晚,今晚过后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不记得。”
多少男人的梦想,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让人无法拒绝。
“公子,我是一个成熟女人,熟透了的女人,不想尝尝看吗?”
我拽住她原本要打开的胸口衣襟往上提,“是谁让你来的,是谁派你来的?”
她哆哆嗦嗦,句不成章,“张、张灵诲张大人……说…说给我钱……”
“那他要如何安排人证呢?”
总不能是叫翟秋子自己来看,捉奸在床。
“城中都说公子行房事易晕倒,等你晕了后,我再叫人来看……”
是吗?可是我亲身实践了并没有。
问题是,他为何要这样做,翟秋子既无许配之人,又任性好玩,对想要的势在必得,张灵诲想让她对我失望透顶,转移注意,然后呢?
他的外孙赵一壑,难道他在乎?
他知道是我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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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看在张氏的份上,怎么会只要他一对眼珠。
蒋昭来找我,我顺手抄起碗反扣在盘子上,将碗碟推向一边,他看见了,就要来揭碗,“这么晚了,什么好吃的夜宵,让我吃两口,正好饿了。”
我手按在碗上,阻止他打开。
“不吃就不吃,小气,不是你说的晚上进食不好?”
“我不吃,摆在面前看的。”
“你可真有闲情雅致。”
他走进来,说有人在秘密调查写故事的人,让我小心为好。我说那故事七月半恰逢其时,不正好应景?他道线人说赵勐获去找过张灵诲。既然赵勐获在这件事上作假,这报应使他注定只能充当哑巴,暗中行事。
“说到七月半,过几日就是中元节,我回家祭祖,你可有要带的口信或信物给南城故人?我给你俩一并捎了去……”蒋昭提议。
“她不跟你一起回去?”
“她走不了。”
又是尹辗,一年,两年,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他。
蒋昭轻咳两声,“那我还是像去年一样,替曲大人扫扫墓,烧些纸钱了啊,你们这边祭祀普渡,放河灯,也要一样不落,他会收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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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或晚,尹辗一定会来见我。中元节,清亮找来一个火盆,添上木炭,摆在房屋前,我将纸钱弄散了一张一张地扔进去烧,火焰在我眼前摇摇晃晃扭曲成怪异的形状,风一吹,带起的火星子、木碳灰扬了一地。尹辗像踏着纸灰前来的厉鬼,一双靴子停在我面前。
我垂眼看着火盆,没有说话,等他先开口。
清亮将倒扣碗的盘子端过来,递给我,我揭开碗,将一对眼珠子倒进盆里。
白色球状物滚落在黑色木炭上,劈里啪啦,滋出肉香。
清亮送完东西就远远跑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我们,不敢靠近。
等尹辗离开,才磨磨蹭蹭过来,小心问道,“公子,尹、尹大人说了些什么?”
我拍掉手上的灰,站起来,“清亮,你去放河灯吧,今日不用守着我。”
下到地室,点亮壁灯,烛台里没有油了,我只好往里加了些尸蜡。
密室正中有一地坑,坑中是一具棺材,棺主死了五年之久,却好像刚死去一样,面色如生,皮肤光滑,肌肉丝毫没有腐败迹象,甚至睫毛都根根清晰可辨。
这地下的地下是一处天然的墓葬处,怪不得韩浣用它来保存尸体。
尹辗送来的尸首,都经过很好的防腐处理,死后尸身用香酒药酒沐浴,棺中倒入鬯酒,棺液中加入朱砂浸泡,全身包裹十几层丝质缕衣,保证棺内被织物填充塞满,阻止空气侵袭,再用白泥膏密封棺椁。
地下空气不多,烧完油灯很快就灭掉了,我叹了口气,站在黑暗里等视觉慢慢恢复,适应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