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将事情盘点得非常清楚了:从五官中郎将府中逃出去江陵,去和姐姐姐夫一家团聚,然后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大家在江陵把日子过起来。
所以,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吧!
那么走之前,要不要为他留一封信?信上写些什么东西呢?感谢他的不杀之恩?……或者干脆直接就写出去嫁人了?
玳瑁拿起毛笔,选了一支没有斑点的竹简,蘸墨写上,写了又停,停了又想,想了又写,写了又划掉,划掉之后只好再拿上一支没有斑点的竹简重新写。
写来写去都不满意,索性决定不留书信了。
她找来火折子,将那些写的乌漆嘛黑的书简全都付之一炬,火苗升腾起来,熏得跽坐在一边看火烧竹简的她额头上直冒汗珠,眼泪也熏得落下来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不管她如何不愿意承认,她心中还是有所牵挂的,她摸到两行湿透的痕迹,也摸到梳妆台前的那一片碎布。
真是的……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她就从一进府的时候就想到出去了,为什么还会哭泣呢?
她用那一块碎布来眼泪,蓦然间发现这块碎布正是那天曹丕送来鸡蛋那天包着鸡蛋的碎布,他要她做的同心结她还没有做!既然注定不会“同心”,她何必要送他同心结?她忽然感到哀愁,鬼使神差一般用那碎布蘸了墨水,她在铜镜上写“丕”,然后再在前面加上个“曹”字,“丕,大也”……
不一会儿,她在铜镜上写了各种各样的“丕”。
“玳瑁!你在哪里?”屋外传来曹丕的叫声。
玳瑁悚然站起来:他从军营里回来了?是要回来了,很快就要全家搬去邺城了,他怎么会不回来早做准备呢?怎么自己没听到家仆说公子回来的声音?她顾不得擦掉镜子上的字,急着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拔掉头上插着的步摇。
曹丕向玳瑁的屋子方向走过来:“玳瑁?你是不是在这?”
玳瑁将那衣服扔进漆案底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便打开了门,换上一副笑脸:“公子,您回来了?”
“嗯,回来怎么不去门口迎接?”曹丕直接就去推门。
“奴婢……奴婢……”玳瑁刚才还沉浸莫名其妙的忧伤里,现在乍见曹丕,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见她支支吾吾的,曹丕也不打算去跟她计较什么,说道:“这些一直在军营里,忙的什么都顾不得了,过几天还要跟随阿翁搬到邺城。今天回来了,倒是有些空闲,一会儿你陪我喝酒吧。”
玳瑁应了一声:“是。”停了一会儿,他让她陪他喝酒?玳瑁说道:“不,不行。公子,奴婢不会喝酒。”
“那你以茶代酒总可以了吧?”曹丕说道。
“是!”玳瑁心中有鬼,乖巧地低头走去给他倒一碗茶。
“慢着。”曹丕发现她的铜镜上黑乎乎的,细瞧过去那上面分明写的是字,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丕”字,在看地上的盆子里的灰烬,竹简还没有燃尽,又是写字,又是烧的,她在这里做什么?曹丕的心中升起了狐疑。
“怎……怎么了?”玳瑁以为他发现了他的葡萄树现在已经进了鬼门关了。
他看着玳瑁,气定神闲地问道:“你可知罪?”
玳瑁点头承认了。
他又细看了一回,眉头紧皱:“你做这些干什么?”
玳瑁低了头。
曹丕揣测一般问道:“你在想我?”
玳瑁心里呕死,但是让他理解成想他总比他大发雷霆的好,但是……她把他的葡萄树给浇水浇死了,他又是如何理解成她想他的?
好吧,她确实对他有所牵挂,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要替他照顾那株葡萄树呢?
曹丕忽然将手指向那铜镜:“你这一横写的不够有气韵,重写给我看看。”
玳瑁抬起头来:“……”原来他是在说她在铜镜上乱写的字,原来不是在说葡萄树啊,看来他是刚从军营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那棵树,但是,铜镜上她写的“丕”字被他看见也够难为情的。
“你在这里烧什么呢?”曹丕的眼睛看向那盆付之一炬的书简。
“没烧……没烧什么呀!”
“你!”他挑起眉,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也没有向说一些就像那天一样表白的话,她就这样吞吞吐吐,老不回答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