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继续上路,两人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场极深的梦境。
然而行至午时,叶卿吃着手里的干馒头,越吃越不对味,突然侧头朝车厢里问道“你是故意引我前去的吧”
弘明没有作答,叶卿也并不逼问,摇摇头,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马鞭一挥,加快了马车行进的度。
车厢里,弘明掰着馒头的手有一瞬间停顿,不过很快就继续之前的动作了。
马车临近柳州附近的城池时,叶卿现那座城已经大门紧闭,拒绝任何人出入,城外,聚集了不少满身狼狈、精神萎靡的百姓,有些人依旧在锲而不舍地试图敲开城门,有些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濒临死亡。
连这里都已经成了这样,可以想见柳州城该是怎样的惨绝人寰
叶卿将马车不远不近地停在一棵大树后头,掀开车帘道“咱们快到了,你瞧瞧外头的情况,还坚持要去柳州吗”
弘明探头往外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怔忪许久,但多年行走江湖,天灾也见过不少,总要找到根治之法,才能一劳永逸地消灾解难。
他退回车厢,重新摆成盘坐姿势,道“去。杨兄若还在柳州,说不定会有眉目。”说完,就闭上了眸子,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双唇启阖开始念经。
叶卿眼眸微眯,再没有阻止弘明,他勒马掉头,选择从更远处绕道而行,若直接驾车穿过难民群,马车定会被难民围住,到时不仅耽误了行程,连他和弘明都会有被感染的风险。
虽说身负武功,抵抗能力强一些,顶流高手更是几乎百毒不侵,但他自己除了医毒之术和轻功身法高明之外,内力方面实在二流,而弘明,孕期时间越长,功力流失越多,如今拖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就意味着他的内力只剩下不到四成,绝难抵御如此强劲的疫疾。
现在这种时候,只有先保重自己,再谈其他。
江湖纷争本是武林中人的事情,魔教那些老家伙这次牵扯到无辜百姓,实在罪不可恕,万死难辞
暗庄。
程翡被弘明的事情骇得多日不敢外出走动,与此同时,随着一封封关于柳
州疫情的线报传来,她也越来越心绪难安。
她原本只是想让安插在魔教的内应以魔教的名义,在柳州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动乱,顺利把盟主引过去就可以了。
哪知道魔教竟真的借此再度在柳州生事,如今还搞出了如此严重的疫疾,平民百姓死伤无数,正魔两道如今几乎都放弃了柳州城。
可是,这么多正道中人都跑了出来,盟主怎么会消无声息地没了踪迹呢
还有阿平,这都多少日子了,阿平也是音讯全无。他若随魔教跑出了柳州,不可能一点消息也不传来,那么,就是死在柳州了
程翡思绪飞转,阿平如果死在柳州,那倒罢了,万一落入武林盟的人手里,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
想到这里,程翡再也坐不住了,但凡有个万一,她就全完了,她必须亲自去柳州附近查一查才行
叶卿和弘明绕路来到柳州城外时,已接近傍晚,昏黄的晚霞投映在整座城池,却照不出任何美感。
柳州是疫疾的中心地,死伤最为惨重,正常些的能跑都已经跑了,剩下的除了满城的尸体,就只有病得实在无法离城的百姓。
从城门外开始,一路躺满了惨不忍睹的尸体,以及濒临死亡的人们,那种浑浑噩噩,没了半个魂的迷茫眼神,昭示着他们已经在等待死去那一刻。
就这么无力地躺在尸体堆里,多日以来无人伸出援手,又没有丝毫治愈的可能性,确实带走了他们所有的求生意志。
叶卿将马车停在城外,跳下马车,寻了一件旧衣裳撕碎,用以掩住口鼻,想要自己先进城探一探。
然而看到掀帘而出的弘明,他就知了对方的意思,想着以这人固执的性子,自己肯定阻止不了,索性就顺了弘明的意,上前将他扶下马车,让他也用旧衣裳上撕下来的碎布掩住口鼻。
正要一起往城门方向走,叶卿看了看弘明隆起的肚子,忽觉有些不妥,于是突然止步“再等一下。”
说完,快钻进马车,从被罩上撕下一尺的长条,扔到弘明手里“用它在腰间缠上几圈,行动会方便一些。”
见弘明点了点头,当场松开外袍,在里衣外头缠费劲地起来,叶卿终于还是不放
心地提醒道“也别缠得太紧,对孩子不好。”
弘明缠绕的动作一顿,低着头淡淡回应道“好。”
等着弘明缠完,重新系好外袍,六个多月的孕肚瞧着仿佛只有五个月的模样,这时候如果遇上突情况,需要动武或者跑路,也比原来方便许多。
做完准备,两人相视一眼,一同走向城门,在沿途第一具尸体旁边,叶卿停下脚步,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死状。
弘明见此,亦走到奄奄一息的病人身旁,撑腰下蹲,替他把脉。
那人脸色灰败,出气多进气少,原本已是濒死,忽觉有生人走近,并且不是这些日子常见的快步逃跑姿态,而是停下来替自己诊脉,陡然提起几分精神,干裂的双唇微启“救救我求你救”
声音沙哑而微弱,但求生的意志无比坚定,难怪,他能在这么多死人中间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