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遂去了灶房,就见季善已盛好两大碗羊肉汤了,一见他进来,便道:“你先把这两碗肉汤给大哥家和二哥家送去吧,我弄得这么香,肯定大家都闻到了,当然不能吃独食,也让大家都打打牙祭,暖和暖和。”
何况她不看大人,还得看孩子们呢,尤其大丫和沈梧,也不知道宋氏一天天是不是没给他们吃饭,姐弟两个都已经比分家时瘦了一圈儿了,还不许他们来四房蹭饭,到底怎么想的?
沈恒见季善如此细致大方,羊肉汤还没喝到嘴里,已经觉得身体暖烘烘的了,季姑娘肯定是为了他,才对他家人这么好的,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爱屋及乌”了……吧?
这个想法让沈恒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很快便把两大碗羊肉汤分别送到了大房和二房去。
羊肉得多炖些时候才能烂,所以沈恒把肉汤送到时,大房二房的晚饭都已接近尾声了,只是桌上都还剩了不少。
毕竟每个人的鼻子里都满是一阵阵随着空气飘过来的羊肉汤的浓烈香味儿,谁还吃得下自家寡淡无味的稀饭窝头炖南瓜呢?
所以瞧得沈恒送了羊肉汤过来,别说孩子们立时双眼发亮了,就是沈河和沈石,也差点儿忍不住吞起口水来。
惟独姚氏与宋氏满心都是冷笑,以为一盆肉汤就能收买他们,将来没钱花了时,他们又只能给他们两口子当冤大头了?
想得倒是挺美,别说只是这么一盆羊肉汤了,就是四房立马给他们牵一头羊来,也没门儿!
不过姚氏与宋氏还是不同,姚氏从来都自问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才不会吃四房施舍的东西,再好吃也不吃;宋氏却是想的‘不吃白不吃’,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很快便跟着丈夫孩子一道,吃了个满嘴流油。
季善等沈恒从大房二房回来,便指挥他端了自己才盛好的一大盆羊肉汤,自己则端了碗筷,去了堂屋里。
沈九林与沈树温氏都已等着了,瞧得盆子里大片大片的羊肉和奶白色的肉汤,沈树先就忍不住吸起鼻子来,“真的好香啊,越闻越香,四弟妹怎么就这么好的厨艺呢?我们真是太有口福了!”
温氏则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与季善道:“日日都偏四弟妹的好东西,让四弟妹是又出力还要又花钱,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她记得自己有一块桃红色的布,因她皮肤偏黄,不适合桃红色,便一直没做成衣裳,正好四弟妹生得白,不若明儿就找出来,给了四弟妹吧,反正她空着就是空着,就当是答谢四弟妹了,不然她若是给她钱,她肯定不会收的。
季善已摆手笑道:“三嫂不必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那我和相公今儿从镇上回来,还去你娘家借了推车呢,我们怎么没过意不去啊?”
温氏笑道:“自家亲戚,互帮互助本就是该的。”
季善偏头反问,“这不就结了?”
她也是因为温氏为人不错,沈树亦与沈河沈石大不相同,才愿意对他们好的,换了姚氏宋氏,她才懒得呢!
沈九林在上位瞧得两个儿媳和睦,心下很是欣慰,举了筷子道:“先吃饭吧,不然该凉了。”
两对小夫妻这才也举了筷子,大家用起晚饭来。
一时饭毕,季善把碗筷都收拾好,回灶房洗涮完回到自家屋里,就见沈恒已在整理考篮了,遂上前笑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笔墨砚台,可都有备用的?今儿白天买得高兴,竟忘记给你买两支好笔了,这‘工于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下次可千万不能忘了!”
“吃的你别担心,明儿我早起给你做鸡蛋糕,比馒头要软一些,不至噎着人,也不至搁在心里不消化,难受。热水的话,我都给你换成姜汤,每过一个时辰给你添一次,能让你身上暖和些,不至冻出个好歹来,如此考上几次,你应该就什么都适应了。”
沈恒前两次下场虽记忆都不美好,到底是下过场的人,收拾自己的考篮还是没有问题的,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见季善问,笑道:“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明儿早起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漏的。有劳季姑娘了,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全,明儿还要早起为我做吃的。”
季善点点头,“收拾好了就好,那早些梳洗了歇息吧,明儿的早起跑步可没取消,仍得给我跑。”
沈恒心里其实挺紧张的,方才在堂屋吃饭时人多还不觉得,结果回了房间后,只有他一人时,他便开始紧张了。
甚至收拾考篮时,一开始他的手都是抖的,还是缓了好几次气,才觉得好受了些,好歹把考篮收拾完了,可今晚能不能睡着,几时才能睡着,他就不知道了……
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笑道:“好啊,我们梳洗了就睡吧。”
不等季善发话,已主动去灶房打了热水来,待彼此都洗漱完后,便熄了灯,躺到了各自床上。
季善白天累了一整天,端的是劳心又劳力,一躺到床上,尤其今晚被窝里还多了热热的汤婆子,热热的手炉也让她抱在怀里,那叫一个舒服,真的是分分钟都能睡死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却听得沈恒床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可他今晚怎么可能一上床就睡着?
怎么也得翻来覆去的到半夜才正常……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怕她担心,在装睡,那她一旦直接睡过去,说不定他就得失眠一整晚了。
季善只得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沈恒,你是不是紧张得睡不着?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是在担心明天的模拟考对不对?不用担心,只是一场模拟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样想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紧张,其他人同样紧张,其他人还没有你的学识底子,那只要你稍微不那么紧张了,立时就能胜过大多数的人了。这就跟狼来了要吃人是一样的道理,你是跑不过狼,可你只要跑得过跟你一起被狼追的人,那被吃的人便不会是你,你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对不对?”
沈恒半晌才低低开了口:“不瞒季姑娘,我的确有一些紧张,不过你不必担心,只管睡你的吧,我应该等会儿就能睡着了。”
季善怀疑道:“真的等会儿就能睡着?就怕你越想睡,越睡不着。偏今儿回来得太迟了,我那些安神助眠的汤啊药的,都来不及处理加工,得明儿才有时间,不然我现在给你弄去?”
沈恒听她说着,好像就要坐起来,忙道:“季姑娘不用了,你睡吧,都这么晚了,又这么冷,还要让你连夜给我做安神汤之类的,那我真要睁眼到天亮了。你方才说得对,明儿不过只是区区一场模拟考而已,又不是真考,就算出了岔子,也还有机会,我真的再缓缓,就能睡着了。”
季善手才一伸出被窝,便觉得好冷,闻言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缩了回去,道:“那我可就真不起来了。才我不是说了吗,你就把县试府试当狼,你是未必跑得过狼,可只要你跑赢其他人,甚至都不是全部的人,譬如狼一次只吃五个人,那你只要跑过五个人,你就赢了啊,对不对?这样想你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