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问道:“怎么去乡下办丧?”
“还能怎么回事,家产让同族瓜分了,舍不得花钱在京城办呗。”
刘波连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
心中郁气憋不住,起身一手端酒一手向前探,脚踏丁字步,腰背微向后靠,拿了个唱腔。
“讲什么欲把廊庙挽,空怀壮志未除奸,叹什么生死离别遭危难,举目四顾心茫然……”
一段唱下来,调正腔圆,竟然不输富春班的角儿。
同桌的客人纷纷叫好,这段戏讲的是大乾太祖,遭地方官吏陷害流放,不得不造反的故事。
没人注意到同桌的落魄书生,低头默默喝酒,眼底闪过凶光。
李平安喝了壶酒,感觉很是寡淡,台上的姑娘也不甚合眼,熄了彻夜批判的心思。
回到殓尸房,练了几趟铁布衫,出了一身汗方才畅快。
“还是有些看不开!”
这几年生生死死见多了,自诩已经彻底冷漠,今儿听闻辉叔全家噩耗,忍不住心生戚戚。
人不会看史书、报纸上死人而伤心,相熟的忽然暴毙,还是惨烈的灭门案,很难置若罔闻。
许是物伤其类,许是无奈叹息。
……
寒风凛冽,白雪纷飞。
京城披上了一层银装。
街上行人稀稀落落,个个加紧脚步往家赶。
李平安从殓尸房出来,闭门落锁,哼着“伸手摸姐冒毛湾”的小曲,溜溜达达的来到三娘酒肆。
今儿心情不错,铁布衫到了锻体大成。
“下一门功夫,练手臂还是头颅?”
手快开枪就快,射暗器力道也大,脑袋硬能贴身反杀,也能抵挡闷棍偷袭。
“还有淬骨之法,难道必须拜师金刀门?”
李平安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又不愿拜师,于是选择等,这就是长生种比短命种的最大优势。
京中武馆少有能兴盛百年,大多是三四代就泯然江湖。
只需记下哪家武馆有淬骨、炼脏传承,然后不慌不忙的等待,直至武馆衰落,门人凋敝,便可上门自取。
李平安不会白拿,时机成熟了,会帮武馆留个传承。
“咱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推门进去,惯例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方便与三娘讲笑话。
“小二,上酒。”
伙计答应一声,很快端着托盘过来,躬身道:“李爷,老样子,一壶烧刀子,一碟茴香豆。”
李平安喝一口酒,吃一个茴香豆,听着酒铺客人闲谈。
酒肆汇聚三教九流,京中底层消息传的最快,见微知著,可揣测朝廷风向。
“听说了么,新上任的卢府尹了告示,京城不允许有任何帮派,三个以上的混混结伙就抓了打板子!”
“那感情好,咱们就不用交月银了。”
“说不上好坏,以前有些事儿,帮派帮咱平了,以后找谁啊?”
“报官呐!”
“还得请人写状子,上公堂,忒麻烦……”
“也是,赔的那点银钱不够耽误事儿!”
“衙门口朝南开,上了公堂,你没准就原告变被告了……”
客人正乱哄哄议论,对衙门的新政策有些抵触,大家宁愿给帮派交月银,也不愿去衙门打官司。
帮派收钱有数,知道韭菜不能拔根,衙门要起银子来,当真是倾家荡产。
李平安正吃着茴香豆,三娘扭着腰肢坐在对面,放下一碟什锦小菜。
“平安,怎么每次只吃茴香豆?”
李平安眼皮一抬,正好看到裹不住的雪白,非是三娘刻意,属实是太过累赘,宽松的衣衫都遮不严实。
“茴香豆,能让咱想起一些已经快要忘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