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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悲切切的哭声让许清嘉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秦慧如之前那一个要字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然而这一回,话筒里只剩下哭声。许清嘉这心里就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妈妈会回来接你们的,你们等着,妈妈一定回来接你们的。”电话那头传来破碎不堪的泣音,许清嘉能够想象得到电话线的那一头的秦慧如定然是泪如泉涌。
“妈妈,我们已经分家了,爸爸还在县城买了大房子。”许清嘉慢慢道。
她知道要不了几年,人口就能自由流动,不会像现在这样,出门必要介绍信,否则寸步难行。
但是秦慧如不知道,许向华也不知道。在所有人看来,一家人在北京团圆的机会十分渺茫。
在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两地分居,许清嘉觉得太危险了。
所以她希望秦慧如能回来,想回北京,没几年一家人就能一块去。
县城的日子肯定比不得北京舒服便利,但是和三家村比起来,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说句心里话,三家村那样的生活环境,许清嘉都有点崩溃。
就不说大房那一堆糟心事了,单说物质条件。最让许清嘉不能容忍的是厕所,冬天马桶放在房间里,那味道住过就知道。还有那大茅坑,许清嘉每次上厕所,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掉进去,然后成为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淹死在粪坑里的穿越者。
那头的秦慧如哭声一顿,愕然“分家了”
“那谁照顾你们”秦慧如立刻追问,没分家,婆婆肯定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可分了家,孙秀花肯定跟着大房过,甚而她能猜到,分家的过程必然少不了争执,跟那边闹翻了,以后许向华出差,谁来照顾几个孩子。
许清嘉没有说孙秀花也跟着他们了,反而道“爸爸说他会照顾我们的。可妈妈,爸爸不会扎辫子,我也不会,妈妈,你给我扎辫子好不好”
许清嘉随了秦慧如有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小姑娘特臭美,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爹妈屋子里让秦慧如给她扎辫子。秦慧如手巧,许向华又常买些小姑娘的带卡回来,能一个月不重样,往往能引得村里大小姑娘争相模仿。
电话那头的秦慧如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妈妈给你扎辫子,妈妈给你买了好多蝴蝶夹子。”
不知不觉之间眼泪模糊了许清嘉的视线“那妈妈,我等你回来,你和爸爸说话。”
说完,她把电话递给许向华,擦了一把眼泪,觉得自己入戏有点深了,眼泪竟然止不住。
许向华摸摸泪盈盈的女儿,接过电话“回去的路上顺利吗”
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秦慧如哽咽的声音“还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起波澜“我走后孩子怎么样,有没有哭。”
许向华望一眼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儿女,垂下眼睑“前几天老哭,最近好了一些。”没提许清嘉病了一场的事。
眼泪又忍不住漫了出来,秦慧如泣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陪爸妈过完年,我就回来。”说罢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神情间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态。回北京,回到父母身边,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根植了十一年。
当这个机会真的来临之后,她茫然,惊喜,又害怕,最终的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回去。
可回城并没有让她更快乐,就像小时候友谊商店橱柜里的奶油蛋糕,每次经过,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想着它有多美味。
等父亲托人弄来侨汇券买回一个蛋糕,吃到之后,她却觉得还不如母亲做的糍粑好吃。
对于现在的秦慧如而言,回城就像父亲那块费尽心思买来的蛋糕。
回来这九天,与父母弟妹团聚固然欢喜,可每当想起千里之外的丈夫和儿女,她整个人就撕心裂肺的疼起来。这些天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梦见女儿躺在雪地里哭的那一幕。
闻言,边上的秦母和秦慧敏勃然变色。
左看看右看看,赵桂花喟叹一声,这儿女都是债呀。
这几年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多的大伙儿对抛夫弃子,抛妻弃女这样的事都习以为常了。将心比心,自己落在那境遇中,又会如何选择,很多事根本经不起细想。
可不能因为做这种事的人多了,做的人也可怜,就觉得这种事是对的。真要觉得对,那些回来的知青何必觉得愧疚。说白了,还不是心知肚明,自己不地道。
秦慧如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却愿意放弃这一切回去。赵桂花觉得她挺傻,可想想那两个孩子,又觉得傻一点也好,有些人就是太聪明了。
“咔哒”秦母伸手按掉电话,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秦慧如,想骂又想起这是在外头,她向来要脸面,遂只能压着火气道“跟我回家。”因为愤怒,所以声音显得格外冷硬。
秦慧如因为哭泣而缺氧变红的脸突然间惨白下来,颤着声喊了一声“妈”
秦母严厉地盯着她,拔高声音“跟我回家。”
秦慧如颤了颤,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哀求的看着秦母“妈,再让我跟孩子说几句话吧,我想他们。”
秦母犹豫了一瞬,又坚定下来。再说下去,保不准她马上就要去买火车票了。
还是赵桂花看不过去了,好声好气道“方组长,这孩子就是娘的心头肉,你心疼孩子,慧如也心疼自个儿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