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傻,看得出那男人是真的生气,这种愤怒使周边空气都渗入危险因子,说句玩笑,还有些久违。但有些话,她应说的,就一定要说。黎式试着挣脱,却是徒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火上浇油极不明智,便想做到平静地和他对话。 “你睇过我剧本,系,我认,你来演顶合衬。但你能来?一个社团大佬去做拍戏?做乜?唔做古惑仔做影帝啊。你这张脸,拍出来,公开来,就唔怕对家攞把刀,斩到你头顶?”
有理有据,他驳不过,只能咬牙切齿,“你揾边个都得,点解偏偏搵亚佐?难道不是你同他有私?”
“你仲讲这件事?”黎式感觉到他松了些力气,便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掌里挣了出来。看红了好大一片皮肤,嗔了他一眼,接着道,“其实你心里都好清楚,我同他没什么,不然你仲留他命?你顶会计算,他实力劲,杀了对社团也不划算,大可不必把什么都推到我头上。大佬,你搞清楚,我系制片,只关心电影最后拍出来效果好不好。又唔系我演女主角,都无需跟他亲亲抱抱,都唔知你在紧张点乜嘢。”
她更反将他一军,“还是说,你在气我冇搵你演男主角。是你想同女主角有点什么亲密接触?”
“痴线啊你。”
一个爆栗马上又要落到头上,黎式被敲出经验,提前躲开。
四两拨千斤,乌鸦的火气被她消去了大半,柔能克刚。
找亚佐来演男主角,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黎式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才随便找个人顶上。亚佐虽不如乌鸦桀骜张扬有野性,却另有一种文雅。或许“文雅”这个词,用在一个黑社会身上太过离谱,但相对比起来,亚佐确实给人这种印象感。
戏中的荣伊,他会因为程月一句帮忙,就好好照顾她的宠物猫;会因为承诺过好好照顾程月,而去学做猪扒饭,揸刀不斩人,就算失败多次都决心重来;会因为自己说错话、做错事而主动道歉。
他是黑社会没错,但他亦是一个细心,且心有温度的人。这份温和,是在乌鸦身上绝对找不到的。
因为是打定主意要亚佐,为了配合他十指只剩五指的双手,黎式便把他常年带着黑色手套的设定,也顺移到了荣伊身上。
向来是她开口要什么,乌鸦无有不给什么。就算此番,是要亚佐去从堂口换到影棚,很有些难度,但没什么是睡一觉成交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多睡几觉。反正,没这个条件在,她也躲不开陪睡。能多赚下一个合心的演员,她也懒得再去多计较什么。
男女主演都定了下来,剩下的事情便容易了很多。配角可以招募,也可以直接背靠公司,在影棚里找现成的,都不是难事。黎式把各项事情都安排得宜后,找道长挑了个好日子,终于开机。
按照黎式的意思,小本买卖,作业而已,开机仪式拜个神,讨个吉利的彩头就顶够,本来她的预算就很紧。但乌鸦知道这件事后,说什么都要sponsor(赞助),说她第一部戏开拍,怎么一点排面都没有,什么舞狮、什么九九归一的席面都要安排上。
可她真的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她连租的场地都不敢包日包月地租,开机场弄得那么高调,岂不是惹人注意,多招来是非。
乌鸦哥眼神如刀,“边个够胆来你的地头闹一句?我叫他即刻畀斩成十八段。”
你的地头。。。黎式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什么叫她的地头。自己混黑社会还不够,难道让她也混?
总之,黎式越推拒,乌鸦便越想给她花钱。但他总是拗不过她,最后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办事:只是请神拜神,晚上再定酒楼一桌饭简单庆祝。没有舞狮,也没有海鲜摆满的九大宴席。
开机那日,老天倒是很给面,晴空万里,阳光暖人。
黎式和技术人员沟通即将开拍的第一场戏的细节,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个声音喊——“黎小姐,有人送花牌!”
花牌?她不记得自己有定过花牌啊。黎式一脸疑惑向喧闹中心看去,果然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花牌,竟然足足需要七八个人才能扛得动。在场所见的人都窃窃私语,“哇,咁大的花牌都从来冇见过呢,好靓啊。”
黎式放下手中的设备,对身边的技术人员简单交代几句,便急忙走过去,向扛牌的工人说道,“慢住慢住,你们系咪搞错咗。我冇定过花牌,你们系咪送错处。”
其中一个工人反问,“你系新北方的编剧,黎式黎小姐?”
“系呀,我系黎式。”
“噉就冇错啦。我们老板通知就要送这里。”
“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系收货人,你们将花牌放低就可以走咗。”
黎式感觉声音熟悉,抬头看去,心中一喜,“亚佐哥!好耐冇见(好久不见),你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