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庭边系外套纽扣边说:“我有公务要办。”
周承北见他从桌上木盒中取出两支注射器,连忙提醒道:“您对抑制剂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耐药性,继续使用的话,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白鹤庭这回无视了他的劝阻。
周承北的这套说辞已经用了一周多,搞得他活像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里。
白鹤庭突然道:“我听说医学院正在研制一种新型抑制剂。”
周承北点点头,但回答得含糊又委婉:“您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新配方的研究一直不怎么顺利。”
白鹤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如今教会的手越伸越长,教皇前不久刚刚发表了一场演说,特别提到一点——使用人造抑制剂来度过发情期是违背神意的行为,应当遭到唾弃。
白鹤庭继续道:“我还听说,你就在那个研究小组里。”
“我也只是给老师打打下手。”周承北应和了一句,注意力却被桌面上几张写着白鹤庭名字的纸张所吸引。
笔画歪七扭八,像是孩童字体。
他见过白鹤庭的署名,字迹流畅飘逸,和这蜘蛛爬一样的笔迹八竿子打不着。待他回过神来,刚好撞上白鹤庭冷冰冰的视线。
“是我冒昧了。”周承北的面色依旧很温和,他弯起眉眼,冲白鹤庭笑了笑,“没在府内看到小孩子,一时有点好奇。”
故乡的秋天是什么样的,骆从野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依稀能忆起一点火红的枫,湛蓝的湖,雪白的云,放肆奔腾的群马,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绵延千里的金色草原。
在那片辽阔土地上,孕育出了达玛森最为骁勇的骑士。
但白鹤庭与豪迈奔放的乌尔丹骑士不太一样。
他的飒爽中多出了清贵与从容。
下马的动作也格外轻盈。
真好看啊。
骆从野坐在一棵老树的粗枝上,背倚树干,往嘴里丢了颗半熟的枣子。
白将军确实完美。
他相貌出众,身手不凡,还极有学识……
这最后一点其实是骆从野脑补的。
白鹤庭学识如何他并不清楚,只是曾在府中听说过一些关于白将军的传闻。
据说白鹤庭刚被白逸领回来时一个字都不识,却在边境战场凭几本兵书学会了书写,白逸听闻此事,立刻给他请了老师,教他文学、兵法与历史。
骆从野偷偷去过白鹤庭的藏书室,那里面有上万本藏书。
“上万”这个数字也是骆从野脑补的。
那房间实在是太大了,满墙的木质书架堆满各类书册,有一些甚至用了他没见过的语言。
一整屋的书,一个孩童自然是数不过来的。
骆从野又往嘴里丢了颗枣,暗自嘲讽自己没出息。
他竟看到那完美的白将军正站在树下,仰着一张俊脸对他训话:“不训练,在这儿偷懒。”
走火入魔也不过如此。
想象出来的人都会讲话了。
“好吃吗?”白鹤庭又问。
不稳定的冷杉香气让骆从野咀嚼的动作一顿。
几秒后,他喉结一滚。
嘴里的枣子连肉带核一同囫囵吞进了肚子。
竟然是真人。
他竟让将军仰望着他。
骆从野一秒不敢耽搁地跳下了树,白鹤庭却身轻如燕地向上一跃,爬上了另一侧的粗枝。
这回是他仰望将军了。
白鹤庭在枝叶间挑挑捡捡,寻了一颗最红的枣子摘下,在手心中搓了搓,送入嘴里尝了一口。
完美的白将军皱起了脸。
好酸。
“您……”骆从野仍在状况外,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磕巴道,“您怎么来了?”
话刚出口,他便自觉这话问得蠢。
这里是白鹤庭的护卫团,他来视察简直天经地义。
而后,才迟一步地想起要回将军的话:“今天是休息日,不训练。”
再之后,胸口终于被迟来的沮丧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