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片场里,詹林禾果然又往荀西丛身边凑了。
谢千莘现在的名气也不小,但詹林禾中午就能感觉到对方的不高兴,小人物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詹林禾很乖觉地换了个攻略人物。
在她看来荀西丛这种话题人物就很适合蹭热度,签个名合个照再聊上几句,最好能在他的微信列表里躺尸,逢年过节个祝福也能混个脸熟。
詹林禾不需要登月碰瓷搞绯闻,只要等电影上映后就在微博秀一把“追星成功”的戏码,分享几件剧组趣事,既不会被荀西丛的团队警告,也能吸引粉丝们自动跑过来认姐妹。
谢千莘前几年就是这么被她蹭了一波,到现在还有粉丝觉得她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计较起来又显得自己小气,谢千莘只能吃掉这个闷亏了。
好在荀西丛对付这种人也有经验,压根不用出面,阿酷就把人给拦了,直说要专心排演,不方便跟人聊天开小差。
詹林禾不情不愿地败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把目光投到了计绯身上。
她中午专门去搜计绯的资料,只知道对方是个演过很多经典剧的童星,长大后早已泯然众人,没人气也没热度,詹林禾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又觉得荀西丛和谢千莘的态度很可疑,所以一时之间就纠结住了。
趁着化妆的功夫,詹林禾跟工作人员聊了起来,旁敲侧击关于计绯的事情。
“计老师?她人很好啊,演技好,脾气也好。”化妆师毫不犹豫地道。
詹林禾故作恍然大悟,“难怪她和元导合作过那么多次……”
“哪个导演不喜欢省心的演员?”化妆师是跟着元思永剧组的老人,见惯了各种小心思,有意无意地敲打了两句,“哪怕一两分钟的镜头,计老师都没有敷衍过,不然就算是再大的腕儿,元导都不想跟他们合作第二次。”
詹林禾脸皮厚,假装听不出来,“你说得对,这样的人总是受欢迎的……说起来千莘好像很喜欢跟计老师玩,荀老师跟她的关系也不错。”
她表现得跟谢千莘很熟,化妆师下意识解释道:“她是荀老师的表演老师,关系好是正常的。”
詹林禾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
詹林禾的角色是支教老师秦音的同学兼好友李梦,大多数时候只存在于两人的书信来往里,唯一的出镜机会就是她跋山涉水来探望秦音,并劝说她回城任教。
这段剧情一共三个镜头——秦音和李梦重逢、好友夜谈以及秦音送别李梦,其中重逢和送别的场景在村口,盛泽和黄素霞一边担心她会离开,一边希望秦音有更好的展,于是矛盾地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下午要拍村口的两段戏,计绯拿着剧本去找詹林禾排练,过渡性剧情没什么难度,不过计绯觉得对方的态度怪怪的,有点讨好又有点试探,似乎想从她的嘴里得出某种信息。
计绯被谢千莘提前打过预防针,心想小糊咖无所谓贴贴,就没在意詹林禾的小动作了。
昨天下过大雨,今天晴空万里,天空分外澄澈,叶副导带着摄影师取了不少空境,元思永趁着日头正好就抓紧时间开拍。
主镜头在好友组这里,偷看二人组也要作为背景板蹲在不远处,荀西丛和谢千莘摆着姿势,因为这会儿不需要收音,他们就聊着和剧情无关的话题。
“詹林禾总是盯着绯姐干嘛?什么都蹭只会害了她!”谢千莘无语道。
荀西丛一愣,“她不是你的朋友?”
詹林禾中午来跟他套近乎的时候,就暗示过她和谢千莘关系不错,虽然荀西丛觉得这话有水分,但默认她们至少是熟人。
谢千莘很憋屈,“拍过同一部戏而已,她就在剧组呆了一个星期,不蹭我热度的话我都想不起她是谁。”
荀西丛皱了眉。
两段剧情过得很快,紧接着就是荀西丛和谢千莘的感情戏,闲下来的詹林禾本来兴冲冲地想去找计绯聊几句,结果看到她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元思永边上,旁听他和助手讨论接下来的分镜问题。
詹林禾:“?”
……既是荀西丛的表演老师,又跟元思永这种神级导演这么要好,真的不是什么隐藏大佬么?
盛泽和黄素霞在剧本里是有感情线的,不太明显,只有寥寥几个场景带过,却是拍摄的重点之一。
荀西丛以前拍了不少言情剧,然而元思永对他的感情戏不是很看好,开拍前一再跟他强调注意事项。
“盛泽的情感是含蓄的,朦朦胧胧的,甚至谈不上喜不喜欢,更像是一种情窦初开的暧昧,本能地对一个女孩投以更多的关注,”元思永叮嘱道,“眼里要有戏,稍稍给一点就行,不能完全不给,别学什么面瘫式深情,除了粉丝狗都不理。”
“噗。”谢千莘捂住嘴憋笑。
“……我尽量。”荀西丛觉得导演在点他,并且有证据。
“黄素霞比盛泽早熟,她更早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生的过度注视,但黄素霞很清楚自己没有风花雪月的资格,所以她在纸上写下‘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元思永看向谢千莘,“在落笔的那半分钟里,你就要表现出无奈和惆怅,而不是暗恋的欢喜和甜蜜。”
这是一场群戏,剧组请了角坑村中学的学生过来当群演,元思永跟他们匆匆聊完,就跑去学生们那边讲戏了。
此时他们都在老教学楼,荀西丛和谢千莘又对了一遍台词,后者还坐在破旧的书桌上用草稿纸写了几遍诗,力求实拍的时候不会出错。
荀西丛照着她的书写度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步子,“你写完上半句的时候,我就要慢慢走到你背后,我看不到你的脸,只是被这句诗触动了少年心事……我们悲喜并不相通。”
谢千莘托住下巴,“我们是双向暗恋,互相不知情的?”
荀西丛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谢千莘道:“你说现实里也是这样吗?导演说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单恋,我总觉得盛先生也喜欢黄院士,只是来不及说出来……”
计绯端着保温杯溜达过来,掏出两颗玉米软糖递给他们,“元导和编剧去采访黄院士的时候,她说读书时压力太大,毕业后天各一方,她一直没敢仔细想这个问题,只觉得有此知己三生有幸。直到盛先生在赈灾路上意外去世,黄院士才意识到对方恐怕是她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人。”
谢千莘喟叹,“好遗憾啊,这也是她投身科研至今未婚的原因之一吧。”
“不是,黄院士本身就没有成家的打算,盛先生也是如此,所以她没问过,也不会问,”计绯摇头,“黄院士始终遗憾的是好友的早逝,不是没有结果的暗恋,喜不喜欢很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情谊,能让他们追寻梦想的这一路上永不孤独。”
“可惜,”谢千莘忽然有点难过,“在失去了老师之后,她又失去了这个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