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似乎就這麼定下了,皇帝沒有容他人再多說什麼,轉而與皇后閒話了幾句,待飲完了頭一杯茶,便告辭離開。
出門之前,他經過寧妃面前,瞥著她冷笑道:「下回再要告狀,不如直接去告太上皇后更好。」
話要不捅個明白,說不定寧妃會以為他判罰是為了給她長臉呢。果然寧妃聽後臉色大變,皇帝沒再停留,直接邁步出門去了。
寧妃匆匆辭別了皇后,幾乎是小跑地追在皇帝身後出來,連連解釋:「皇上,皇上您聽臣妾說,臣妾……只是一時糊塗,不,只是隨口一提,絕非來尋皇后娘娘告狀的。」
皇帝也沒搭理,只管大步向前,等邁步出了坤裕門,離開坤裕宮的地界,才駐足回身,對提裙追來氣喘吁吁的寧妃正色道:「朕知道讓你進宮大半年都獨守空閨,是委屈你了,這便下旨將你貶作女官,待明年放出宮去,再在錦衣衛中為你尋個百戶為夫家,如何?」
寧妃大驚失色,也不管這是坤裕宮的大門口,跪伏在地流淚懇求道:「求皇上開恩,臣妾再不敢了,將來必會謹言慎行。絕不敢再對綺雯姑娘有所不敬。求皇上寬恕臣妾吧!」
這反應果然一點都不出所料,皇帝不禁冷笑,逼上前一步:「看你這意思,是覺得朕這安排是貶低你了?你平心而論,以你的出身,若是憑家人做主婚配,能高攀得上錦衣衛百戶麼?你如今卻還這般看不上,無非是心氣兒養的高了。
做人貴在自知,你覺得不得聖寵是委屈,怎不想想,你若沒被選進宮,落得的結果又能比現今好在哪裡?如今災荒戰亂頻發,就你家那樣的小門小戶,過個一半年便將你賣給人牙子都說不定,你好好在宮裡錦衣玉食的供養著,卻猶不知足!」
這女人從入宮至今一直小動作不斷,仗著他懶得搭理,皇后又好說話,越來越是肆無忌憚。皇帝真有點好奇,她究竟抱了多高的期望啊?該不會連擠走皇后做主正宮、生下太子熬成太后、甚至是操縱好他掌控大權的主意都打上了吧?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
面前是條寬敞走道,又是坤裕宮的大門口,往來宮女中官都不少,皇上在這種地方對寧主子當場發作,就是把她的面子往地上踩,擺明是一丁點的面子不打算給她留了。下人們都不知該把眼神落在哪兒才好。
皇帝朝綺雯瞥了一眼,見她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規矩站著,對這事不做一點反應。忽覺得自己這番作為有點跌份,他並不全是出於替綺雯出氣的心態,也是看不得小人物的愚昧嘴臉,忍不住想發泄幾句。等斂回心神,又覺得很沒意思。
罷了,總也該為這些糟心事做個了斷。有了今日這一遭,後宮裡總也不會再有不長眼的小人物找她麻煩了。
寧妃手拿絹帕抹著眼淚,哀哀期期地連連請罪,這時還抬頭說:「臣妾自知這一回是做得錯了,只不知往日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竟這許久都入不得皇上的法眼?臣妾斗膽請皇上明示,綺雯姑娘能做到的,臣妾一樣也能做到。臣妾不是只為爭寵,不過是……是想為侍奉皇上盡一份心力。」
她就是不明白,論美貌自己不輸她,其餘還差在哪兒,是詩詞歌賦彈琴唱曲,還是溫柔體貼耍嗲撒嬌,自己也都可以學啊。
皇帝深感無力,氣極反笑:「朕來告訴你,她做得到的,你沒一樣能做到,你做過的那些事,也是她一件都做不出來的。你們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這輩子都別想與她比。」
他沒力氣與她多糾纏,轉過身道:「回去將朕的話傳給那兩個選侍,你們三人誰想出去,朕都可以准許,婚事嫁妝也絕不委屈你們,只要你們決定,朕一天都不會再耽擱你們。」
說完他就邁開大步走了。當初選秀就不是他所情願的,現在想來,更是覺得早該放這幾個女人出去,若是再早幾個月,何馨兒說不定也還能撿條命。
至於太上皇后的嘮叨,他這回也不想搭理了。源瑢與他的爭鬥愈加焦灼,與這位老娘的矛盾也是無可迴避的。反正他一切乖順聽話,也不見得能討她的好。
扈從下人們都在後面緊跟著,等轉過一個彎走到清淨的夾道里,皇帝回身朝綺雯以外的幾個內侍吩咐:「你們都退下。」
內侍們躬身停步,皇帝帶著綺雯繼續前行。
「想什麼呢?」皇帝回頭問。
綺雯臉上有點懵懂:「我是受寵若驚了。其實我覺得,自己也沒比寧妃娘娘好那麼多啊。」
皇帝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連給翠翹塞了條蟲子都內疚,她手裡掛著何才人一條人命,還天天樂顛顛地接著爭寵呢。」
何才人的死因,幾乎闔宮上下都知道是受了寧妃娘娘的挑唆去討好皇帝所致。寧妃顯見是沒對這事有半點愧疚,看樣子還沾沾自喜呢。
綺雯恍然大悟,這麼說來自己還真挺善良的啊!
皇帝看著她這樣子,只覺得啼笑皆非。寧妃還覺得她「一樣可以做到」,真當他是個見女人發個嗲就能骨頭髮酥的人?單說今天下午綺雯關於朝政的那幾句話,別說讓寧妃來說,讓她聽都不見得聽得明白。
「你會不會覺得,我方才那些話說得太無情?」皇帝問。戀愛中的人總難免疑心自己在愛人面前表現不佳。
綺雯搖搖頭:「您能對她說這些話,面上看是不留顏面,實際上卻是給了天大的臉面,您是皇上,若非為她著想,還拿她當個正經人看,大可憑著自己喜好隨意發落她,一個字都不必對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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