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樵:“……”
薄韧道:“你发完那条,过了大概十来天,他俩把我叫回家。”
正月里,云州下了几场雪,薄韧过完春节就一直没有回家,突然被叫回去,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何静娟和薄维文两脸愁苦地看了他半晌。
何静娟说:“我和你爸就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别的就……”
她找不着合适的表达方式。
薄维文接过话道:“就这么着吧,你自己乐意就行,杨樵挺好的,是你高攀了。”
杨樵:“……”
“看吧,”薄韧道,“我们一家人都很擅长自我调理,他俩在家消化完了这事,才把我叫回去,跟我谈。”
杨樵道:“然后呢,你怎么说的?就默认我出柜是为了你吗?”
“当然没有。”薄韧说,“我就实话实说的,我是喜欢你,还没谈恋爱,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喜欢我。”
“……”杨樵道,“叔叔阿姨又怎么说的?”
提起这事,薄韧有点来气,道:“我爸当场泼我冷水,叫我不要想得太美,无凭无据怎么判断你喜欢我的。”
杨樵也道:“就是,无凭无据,就说我喜欢你。”
薄韧道:“那你也去和我妈掰头啊。”
何静娟当时就和薄维文争辩了起来。
“这怎么无凭无据了?”何静娟道,“杨樵从小就最喜欢薄韧了,在幼儿园小班里午睡,他每天都要和薄韧睡一张床。”
“他鞋带开了,满世界找薄韧给他系,老师给他系都不行。”
“薄韧爱吃的小蛋糕,他自己不吃,都要留给薄韧的。”
“我觉得薄韧感觉一点都没有错,他肯定是很喜欢薄韧的。”
“那是小班的事啊?”杨樵震惊道,“阿姨记性是不是太好了?”
“她记性就是很好,科室里医生巡床,问哪一床的情况,她从来不用专门看病历,每个都记得一清二楚。”薄韧道。
他的超强记忆力,多半是遗传自母亲了。
何静娟和薄维文争论不休,薄韧这个当事人反而被晾在了一旁。
“我妈慧眼,明确认定你就是喜欢我。”薄韧道,“我爸这人就不行,他说他如果是你,宁可喜欢邹冀,也不会喜欢我。”
杨樵说:“啊?又关邹冀什么事?”
薄韧无聊地说道:“我爸很喜欢邹冀的,觉得他特别励志,能吃苦,有眼力,嘴巴抹了蜜,他还不只是嘴甜,他是既会说话又会办事。不像我,我爸说我读书把人情世故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杨樵没有点评薄韧,而是道:“邹冀倒确实是这样……但他好不好,和我喜欢谁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薄韧道,“我爸就是太长时间没机会pua我了,逮着机会就要损我一场。”
当是时,他还在另一个岗位轮岗,带教师傅是位很经典的老油条,连钟都不按时撞的坏和尚,但却很会说漂亮话。
薄韧看这种人不顺眼,对方看薄韧也不怎么样。“师徒”关系处得非常不好,薄韧到后面连话都懒得跟那人说,最后,“师父”在轮岗评语上,疯狂抹黑了薄韧。
薄维文在刚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曾短暂拥有过国企工人身份。时代浪潮中,他的国企家庭殉亡了,他也就此失去了为国家打螺丝的荣光,不得不开始了从货车司机起步,到个体户的坎坷生涯。
在他从那个年代带过来的固有认知里,新人就该对师父毕恭毕敬,要想学东西,就要勤恳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他认为万古通用。
薄韧对他解释来龙去脉,他听了,也仿佛没听,坚持认为薄韧错的更多。
其实在前几年里,薄维文就已经开始接受新观念,也逐渐把自己那种打压式教育的坏习惯,基本上改掉了。
特别是薄韧上大学后,一路高歌猛进,要成绩有成绩,要奖学金有奖学金,可谓是所向披靡,保研,拿国奖,进电力龙头企业。
薄维文最推崇两类人,一是高学历,二是体制内。薄韧两项全中。
骄傲嘛,薄维文当然也是非常骄傲的,但是每个父亲,这甚至不能说是地图炮,可以说视野范围内无一例外,是每一个父亲,他们都会执着于给长大后的子女“挑刺”,仿佛不挑这刺,就会失去父亲的尊严——
随着年龄的此消彼长,权力和地位即将在家庭这个小单位中发生不可逆的更迭,这会给日渐衰老的父亲们带来严重的多重危机感。“挑刺”,本质上是一种内心失衡的应激反应。
从他今晚在电话里的表现,接待杨樵上门,他又要穿最好的衣服,又去买螃蟹买澳龙,说明他内心早就认同何静娟的话,也同意了,杨樵就是喜欢薄韧,两个人在一起是佳偶天成。
但这并没耽误他当时一定要损一损薄韧,那种小而“坏”的心思。
他是说者无心,只图一时爽快。哪里料到薄韧那天是真被这种假设气到了。
杨樵觉得这真是无聊,道:“你还真吃邹冀的醋吗?”
“怎么不吃?”薄韧道,“这你真要反省反省,这几年你是不是越来越偏心他了?待他比待我都好多,你们俩还经常背着我说悄悄话。”
“都被你发现了,还叫背着你吗?”杨樵道,“你把这话跟邹冀说说,看他会不会笑掉大牙。”
薄韧很想知道一件事,借机问道:“他怎么知道你喜欢我的?这不是我和你的事吗,为什么你能告诉他,却不向我表白?”
“邹冀慧眼,自己看出来的,我没说。”杨樵道,“你不是也没向我表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