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的脚程两刻钟便也到了。小霍进了门,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自个儿闲庭信步,将丞相家仆远远甩在身后。
正厅内。
公孙弘正听着儿子公孙度在耳边抱怨——
“阿父,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南一被他霍去病打成那样,您听听哭得多惨,孩子都不愿去学堂了。”
上首的公孙弘半眯着眼,鹤发鸡皮,早已过了杖国之年(70岁),身子骨瞧着却还相当健朗。闻言慢悠悠睁开眸子,目中的光却是冷的:“他该打。”
霍侍中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霍去病瞧着桀骜不驯,内里却有分寸,必不会真下手;相较之下,你儿子的表现才是真辱没了公孙家门楣!”
公孙度被他老爹一喷,也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
老丞相叹口气,他在朝中长袖善舞,才得了这份封侯的荣耀,不想子孙实在不争气。
也不知是南一这回是凑巧,还是早就被人算计去了。
若是算计,这背后之人又是什么意图?
霍去病在屋门外头光明正大听着,见屋里没人说话了,才食指扣了扣门框笑道:“公孙丞相如此高看,去病倒是要心生羞赧了。”
公孙弘看着这人丝毫不客气的闯进来,行了个武将礼便擅自择榻而坐,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丞相眼角抽搐:“霍侍中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霍去病:“陛下着我来探望令孙的伤情,顺道,再给您澄清那
桩莫须有的传闻,好请您高抬贵手。”
这话本是透着股子客气,可经由小霍的嘴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威胁。
公孙弘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陛下这些年步步为营建立起的内朝。
凡遇重大政事,内朝中人便随陛下于宫廷内商议策略,如卫青、霍去病这样的将军近臣自是在其列,除此之外,帝王身边还设了掌司笔札的尚书。
这些亲信构成新的决策圈,导致了相权就此被削弱不少。
因此,他这个丞相当得不过一副空壳罢了。
公孙弘客套:“岂敢。”
嘴上这么说,但霍去病小嘴叭叭解释的时候,老头儿心里仍下了决定,待会儿就写奏本参你!
霍去病眼见鱼儿咬钩,笑着提醒:“说了这么多,丞相若非要一意孤行,可须得拿出证据才是。”
否则,他该怎么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哦。
*
端午当日,气温稍许降下来一些。
长平侯府内准备了好几日,此刻,随处可见高挂的五色绳缕随风飞舞,艾草和菖蒲熏出来的气味遍布,就连卫无忧的小香囊里也装着这两样东西。
这香囊是阳信做了十几日,才堪堪赶制出来的。虽然针脚七扭八歪,卫小四却当个宝贝似得整日不离身。
此刻,小豆丁捧着脸大的角黍,吃得津津有味。
他特意要了些后厨自己整好磨平的红豆沙,裹在米里,淋上蜂蜜,在冰里头稍微镇上片刻,简直是夏日的美味。
兄弟四个埋头苦
吃半晌,不知谁先开口问:“今日端午,怎么不见表兄来,往年这会儿早都到了。”
卫无忧鼓着脸颊摇摇头。
从上次书肆打人之后,他就没见过霍去病本病了。
四人面面相觑,只当霍去病练兵忙,毕竟进来阿父也忙进忙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