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秦眼尖,指着奶奶说:”奶奶,你流鼻血了。“
”鼻血?“
苏建问了一声准备起身查看。
苏老三却说:”大哥,妈本来年纪大了,血脉没那么充足,但是一高兴一激动吧,就容易流鼻血,上次去医院查看说,不要太让老人过于高兴,因为她吃的太好了,一激动就只能流鼻血了。“
老人拿过纸巾擦了擦,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件事,而是勇敢的直视着苏建,说:”苏建,你开车带我回去拿点儿东西去。“
”拿什么?还要开车?“苏建问了一句准备起身当司机。
没想到奶奶心底莫名奇妙的对苏建中气十足的声音有股忌惮,被他后面那句话又吓了回来,还是看向安全的张燕,这回是轻声细语地道:”拿些衣服到时候去成都啊。。。。。。。”
苏老三无形之中感觉到了母亲竟然怕大哥,心中奇怪,也对苏建有点不满,但是一想大哥六年都没有回来了,难得陌生,母亲对儿子有种强烈的陌生感是正常的现象。
他只是有点儿疲惫的对母亲说:“妈,我陪你一起去,大哥后天才走了。”
苏老三伸手一把拍向苏建,道:“大哥,你开了这么久的车还没回来休息了,你要不多睡会儿。“说完一个眼神看向母亲。
奶奶虽然没有抬眼,却早有感应,立刻乖乖跟着苏老三出门,全然看不出一点儿老人的样子。
苏老三率领母亲下楼,正好遇见四处串门的周少峰。
已是傍晚,天色有些晦暗,周少峰只是与苏老三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老人停步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听周少峰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婶儿,才慌忙说了句”大哥回来了,我就急忙的跑回来了,”这才跟着苏老三回到小房子里去。
但老人没有直接回家,却一步一步往河边的麦田走去。
麦田在河堤的一面斜坡上,从中间绕一条便道就可以到桔梗坡上,暮色苍茫里没有风,一波一波儿的麦浪泛着油光水滑的绿,就像是河里的水一样,如浪潮一般从高处像低处涌落,深秋的风在麦田中却暗藏着暖意。
如果在不经意间,是可以听到虫鸣的声音,听到的是路上拖拉机轰隆隆的响声。
他从未想到,母亲一走进麦田,伸手就矫健起来,以年轻人才有的身手,哧溜一下钻进靠坟地的风水宝地的苏家老祖宗的石碑后面,撅着屁股一阵倒腾。
待得母亲额角挂着几缕灰烬得意洋洋起身。
苏老三双目如电,在母亲把手中的东西快掖进口袋前,认出他手中一个鲜红色的手绢里有一叠巴掌厚的钞票。
苏老三踩小碎步走了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一直把一支烟吸完了,没有说话。
老人是来取钱的,见苏老三这般模样,倒不敢再说话。
只是问道:“和三媳妇吵架了?”
苏老三哼了一声,是笑不是笑是恨不是恨,说:“我去银行了一趟。”
老人说:“你还款了?”
苏老三说:“我脸都不要了。”
老人说:“老王打你脸了?还是骂你了?”
苏老三说:“我拿了一瓶敌敌畏去的,要钱没有,要命我就死在银行门口,我苏老三耍了无赖。。。。。。。。。。”
老人说:“都是王志远干的好事儿,他仗着他女婿是镇长,就开了向银行贷款的先头,要是没有这个举动,你说你会贷款吗?就是他们这一群搞歪门邪道的坑的咱苏家!他娘的看着咱们苏家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不是整个简平村里最穷的了,就开始各种幺蛾子,把咱们身上的钱一分一分的薅去,一点都不顾咱的死活。真是他娘的倒霉。你说这房子也盖了,新媳妇也取了,这上上下下都要钱啊,现在还哪有钱儿还啊,真是一群不是人的王八蛋。”
苏老三说:“骂有什么用了?我寻思得想个出路了,把这片地不重小麦了,看看到时候种个果园什么的,我在外面包工这么多年,认识些人,看看能不能给人家供货。”
苏老三环视了一圈儿绿油油地麦田,和插在麦田当中的稻草人,总觉得他们就像是全副武装的警卫,圈禁这块儿穷困的天地。
苏老三从出生起就常听人说简平村是南方有名的穷困村。
大约有1oo多户人家,村里自古以来就只有两条十字相交的主街道。
街上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还是打小日本儿的时候挂的几盏稀稀拉拉的路灯,路灯亮着,周围是坑洼不平的老房子,东拉西扯的电线和破旧的老房子。
小时候父亲常说,苏家以前是地主,级有钱,他太爷爷为了看一场戏园子的戏能骑匹骏马从简平村连夜赶到武汉去看,浩浩汤汤的一群人。
他苏老三永远记得父亲跟他说的话。
老人说:“我前十天去求过他的,他说给我问问回我的话,到现在都没吭一声,他八成是忘了,这个人心沉的很,给啥要啥,前几天你风光的时候你看他对咱们多惦记,现在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转到王志远身上去了,听说是镇长亲自给他送烟了,咱有啥啊,啥都没有。”
苏老三用指头按住一个鼻孔喷出一股鼻涕,又用另一个鼻孔喷出一股鼻涕,又按住那个鼻孔喷出一股鼻涕。
老人等着他要骂几句。
等苏老三喷完鼻涕,又坐着没言传了。
老人说:“你知道不?王志远当时在河里钓了一只红鲤鱼,长度整整有半个人长,送给老王说是给他补身体,我们这儿的教主知道了,说是要放生,老王却孝敬镇长去了,你说这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啥都不损失。”
苏老三不耐烦了,说:“你管人家那么多事儿干什么?”
老人说:“我是在想为你那件事拿主意,我们教主说我们河堤塌的时候好几处的庄稼就那样的被河水冲走了,溜走了,剩下咱老苏家的祖宗们,教主说,这是天佑我们老苏家啊,说咱们老苏家里会出一位很厉害的人物的。”
老人对着微弱的亮光数着手中的存款,平时省吃俭用攒下这么多,手中的存款似乎多了几张。
她满足地自以为不易觉察地将手臂插进裤袋,无比真切地感受着厚厚的钞票带给她的挺括的感觉,越的觉得教主说的话都是对的。
苏老三说看着母亲插在口袋的里的手,以及挺括的笑容,甚感怀疑。
询问了,才知道教主说信神能让家里的钱变多,拜信教主能让家里的米每晚涨半斤。
于是老人就专门把多年的积蓄存放在老祖中的坟前,用木匣子包裹,装在一只多年的黑陶盆里,只待有了来自阴间的祖宗来拜访,就会钱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