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卡斯基还没找出头绪,就已经走到了礁石附近,察觉他到来的卡琳跃下礁石,一扫眉间郁气。
他们上回面对面谈话,还是萨卡斯基那一届学生的毕业典礼。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萨卡斯基?”她挑眉,“你从支部回来了?听说受勋仪式定下日子了?恭喜。”
虽然正式的勋章还没下来,但萨卡斯基升任中将已经是板上钉钉。
她嘴上说着恭喜,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
萨卡斯基抿唇,“……太早了。”他皱着眉,“我还担不起这个位置。”他是真心的,也几番拒绝过,但战国大将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如今海军已显青黄不接,为了不在海贼面前弱了声势,新生代必须要有人崭露头角。”卡琳的神情格外平静,“我明白。”她侧过身,看着远方的海面。
萨卡斯基默认了卡琳的说辞,他确实觉得自己还暂时达不到中将的水准,但也清楚自己在新生代就是领头人,如果他不行,别人就更不可能。
萨卡斯基不会知道,早先卡琳收到他即将升任中将的消息之后,心情有多复杂。
平心而论,能令泽法为之骄傲的学生不会差。海军的新生代里,已经隐隐分出高下。
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库赞,三个在学生时代就已经有了“怪物”的称呼,在正式进入海军之后以一种一骑绝尘地速度甩开同辈,其中最认真果决、毕业最早的萨卡斯基更是在短短几年内连跳几级,到了如今即将升任中将,前途光明。
卡琳心知肚明,萨卡斯基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假以时日,下一个大将,或许,不,一定就是他;萨卡斯基需要的,不过是足够的时间去历练,增长阅历和实力。
萨卡斯基是有这个资质的。
他是海军的未来,更是海军鹰派已经确定的下一任领袖。
海军未来有望,本是萨诺斯中将的期待,换作从前,她该高兴的,可是如今,卡琳高兴不起来。
中将走了二十年了,新生代的海军们越来越不再知道卡尔兰特的名字,中将的功绩无人问津,中将的地位也在这十数年内被卡普所一步步取代。
记得中将的人越来越少,会和她怀念中将的人也一个个离开;或是去往四海,或是从此没了音信。
这些年卡琳不爱往伟大航路跑,未尝没有这个的原因。
时至如今,在中将曾常年驻守的马林梵多,还有多少他的痕迹被留下呢?
这让卡琳有一种错觉,新生代们在取代中将的地位,直到有一天,中将的故事会彻底湮灭在海军的历史中;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卡尔兰特·D·萨诺斯为了正义,为了海军,一生鞠躬尽瘁,为了捍卫正义,又付出了多么庞大的代价。
他将彻底被遗忘。
这对他何其不公。
可是比起波鲁萨利诺,萨卡斯基又不一样。
泽法和卡琳提过,他得意的两个学生,萨卡斯基和库赞,都是萨诺斯中将的忠实崇拜者,而比起同样也崇拜着卡普的库赞,萨卡斯基只敬仰着萨诺斯中将一人。
他自幼时便颇受卡尔兰特影响,加入海军也是因为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像卡尔兰特中将一样的人。
他以卡尔兰特为标杆,勤勤恳恳,自律发奋,也是真心敬仰着昔日的卡尔兰特中将为海军、为正义所做下的一切功绩。
严苛地要求自己,平和地对待同袍,作风清明,一丝不苟;桩桩件件,都是追随着中将的脚步。
这让卡琳欣慰,又心酸。
欣慰中将所悉心栽培的海军未来终于开出花来,欣慰原来不是所有新生代都会遗忘卡尔兰特的荣光,欣慰……还有人记得。
心酸……是因为只有他一人。
当其他人在因为她前海军和现商人的身份疑惑,当其他人在惊叹她的身手,当其他人都在歌颂卡普的丰功伟绩时;
只有他一个人向她问询中将的过去,希望从中学习;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记得,海军在二十年前有一位曾是海军信仰、功绩无双的中将,名为卡尔兰特·D·萨诺斯。
他不会对于为什么这位陌生的中将能在海军学校光荣榜上与卡普并列、甚至在卡普之前有分毫疑惑。
但也只有他一人,最多再加一个库赞。
政府淡化中将声名的意图终于还是得逞,如今的四海,如今的伟大航路,大半只知卡普,而对卡尔兰特之名闻所未闻。
需要的时候提起凝聚号召力,感到威胁就弃如敝履,世界政府,不过如此。
这个世道终究太乱,二十年足够改变的东西太多。
曾经年少轻狂,不问南墙,潦草半生已过,才道人力终有穷尽,难胜天数。
卡琳如今想保护的,能保护的,都太少了。
卡琳如此,格洛亦是如此;他们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萨卡斯基沉默了很久,这位如今还只有二三十岁的新任海军中将终于还是问出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口许久的问题。
“您以为……如今尚且在试行的王下七武海制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