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狠戾,向来阴晴不定,面对下人更是从未仁慈。
在他的眼里,奴仆从来与畜生没有两样,或者还不如他养在屋里的狸奴。
饶是那容嫣与他有过肌肤之亲,还诞下他的骨肉,在他的心里依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可容嫣显然意识不到这点,或者是过去那段虚假富贵的日子让她失去了自我认知,更失去了对江奕的认知。
“世子爷,奴……奴只是太担心夫人……”
“奴在乡下时曾听闻乡间老人们提起过,说是受了刺激的人寻个道长做法,许是会好起来的。”
她身体稍凛了下,试图挽回局面,“世子爷,在咱们乡间,那些疯了的人,好些都是这样治好的,您不妨……”
“你也知道是乡间?我母亲何等尊贵,能与那些低贱的乡下人相提并论?”江奕冷眼剜她,言语间丝毫没有掩饰对乡下人的鄙夷之意,更未有半点顾及容嫣脸面。
何止是不顾及,简直是毫不客气。
低贱的乡下人?
要知道,容嫣本身就是个乡下人,江奕这话何尝又不是在侮辱她?
容嫣这下子是彻底有点绷不住了,她身体微微颤动着。
双目赤红不甘地瞪阿珺,旋即又对江奕行了一礼,哭着退出正院。
随后,江奕又将李嬷嬷一并遣了下去。
冷清的院落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阿珺其实是不太愿意和江奕独处的,但是眼下的情况,有容嫣和李嬷嬷在的确有点碍事
。
她平静看着李嬷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然后才开口,温声问江奕,“伯母可还清醒?”
“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
“想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江奕抬起眉,眼神颓靡,清隽儒雅的容色隐隐浮动着阴郁的癫狂,说道,“殿下又何必装呢?”
“现下我母亲也算遭到报应,你该满意了。”
“江家烂透了,我也烂透了,你应当是很高兴罢?”
“有时我在想,殿下你当初选择秦霄或者是对的。”
“至少不必跌进这起子烂透的泥潭深沼里来……”
所以,他原来什么都明白的。
却佯装了那么些年的糊涂……
也是啊,他江奕从前乃是长安城里曾最负盛名的才子,年纪轻轻就登科进士。这样的大才又岂能是愚人?又怎会看不明白她当初与秦霄成婚并非是与他置气。
可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成为被摒弃的那个人。
他的骄傲,令他无法接受最根本的原因,最肮脏的,江家私下里与崔雁君的那些交易,那些恶臭的,用江舒萍肉体和江承恩狗一样替崔雁君作恶手段换来的光耀……
过去的许多个夜晚,阿珺也曾惋惜过,惋惜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从此在人间消失。
惋惜她年少时爱慕过的谦谦君子,最后变成个声色犬马的登徒浪子。
惋惜好好的一个人,性情大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阿珺心头有些感慨。
但她并不会给予江奕半分怜惜
。
沉默了片刻,她睨向孟氏房门,对他说,“江奕,我可以让你母亲振作起来,彻彻底底的活过来。”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