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山对他笑,他会觉得头脑空白和语塞,那个时候他总觉得这是一个谜题,而原因他无法解释,幸好后来他很快就明白了。
“那你能带我回去吗?”江山问他。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耳后的头发轻轻落下垂在了她的脸侧,但她并没有理会。
“当然。”斯量回答道,目光扫过她额角的那块纱布,他的嘴唇绷紧了,然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因为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耳语。
“你感觉还好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回程的路上,江珊好奇地看着他向屏幕上输入了目的地,又打开了自动驾驶。斯量深呼吸,尽可能多地将其空气吸入肺部,他需要冷静。
“怎么了?”江山的问题突然把她带回了现实。
当他把目光投向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时,他发现她黑色的眼睛已经盯着他的脸,露出了一个疑惑的微笑。
“嗯,什么?”
“你是紧张吗?”她说,低头迅速瞥了一眼自动驾驶的屏幕。
“不是。”斯量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通讯器,“等会儿我还要给一些人打电话,告诉大家,我找到你了。”
“大家都很担心你。”
“当然,没有问题。”江山将视线投向了车窗外,刚才那栋大楼的身影已经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
耳边是斯量拿着通讯器接二连三打电话的声音,正向别人报告她的平安,“嗯,对,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不用担心……”
“……阿姨醒了吗?”
这仿佛是江山陷入昏睡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在她停止思考前还想着,斯量口里讲的阿姨是指谁。
再醒过来,她已经躺在病房里了,就像今天上午睁眼醒来时一样,不过那时她看见房间里的时间指向了9点32分,而现在已经接近六点,她躺在一张单人病床上,左侧是房间的露台。此刻窗边只垂下一层轻薄白纱,她透过轻纱的间隙看见了窗外已是粉红的夕阳。
再转向右侧,她看见刚认识不久的斯量正坐在背靠墙边的沙发上,他用手握着另一只手腕上的通讯器,目光垂在地板上,沉思的表情让他灰色的眼睛变暗了,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江山撑着想要起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惊醒了斯量,他迅速起身并阻止了江山想要光脚体验冰冷地板的动作。
在他和江山到达医院目的地时,隔壁的人已经安静地侧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他无法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昨天下午当他知道消息时,她的母亲已经昏迷送到了医院。当时车上一共有三个人,可是江山却没有被一同送来,她消失了。
她母亲的朋友害怕这是因为最近酒店收购被别人报复,一面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绑架的消息,一面通知了人四处寻找。
当时他和白昭商量好了,如果中午前找不到,他们就去通知云徴。
不过还好,幸好,他找到了江山。
江山的衣服是他帮忙换下来的,脱掉上衣才发现她背后有一大块淤青,小腿上还有两条深深的血痕。
见她一醒来就想光脚往地上踩的动作,斯量的脸突然变黑,导致江山心里猛地一跳。她做错了什么吗?也许他不想在这里等自己?
她从中午一口气睡到了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他可能已经等了五个小时,是这样吗?
他的脸长得很英俊,可是他为什么现在不高兴?
江山此刻毫无意义的思考,随着大脑里空白的记忆和斯量接下来的动作而溜走。
他起身从沙发上走来,弯腰抓起了塞在床下而江山没有看见的拖鞋,套在了她的脚上,然后站直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你想要起身走一走吗?”
“还是想喝水?”
江山的目光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我睡了很久吗?”她用一种吃惊的语气问道,同时,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杯。
“并没有太久。”斯量回答说。他等着江山喝完,将水杯放回原处,“之前医生进来帮你清洁伤口,你那时大概睡得不太安稳。”
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江山才知道斯量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即使在皱巴的纽扣衬衫下也能看见他紧绷的体格,他的鼻子很直,头发虽然之前是乱糟糟的,可是现在被好好地抓在了脑后。
江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之前和她在日程表上约定今天的人真的是斯量,她也许是想对他做些什么,就像恍惚间在那个房间里看见的那样,但她克制住了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而且她刚刚注意到了,“我想知道你在车上打电话时叫的阿姨是谁?“
“是你的母亲,”他说,“你出车祸的时候和她在同一辆车上。”
“她还好吗?现在她也在这里?”她担忧的眼睛盯着斯量的脸。
“对,她就在隔壁的病房。昨天做的手术,今天早上醒来了一次,不过现在大概还没有醒。”
“我现在想去看她。”
“当然可以。”斯量回答说。他准备转身向外走,突然发觉江山伸手牵住了他,就像两人从前那样,他有些诧异地转头去看江山,以为她想起来了。
一抬头,看见他一瞬不瞬的视线,江山脸上不禁一热,也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冒犯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视他一笑,准备松开手,但被斯量先一步回握住。“走吧。”他说。
隔壁的房间结构和她的相似,床上的女人因为肋骨骨折和腿上的伤正陷入昏睡,她的床脚贴了一张自己的名字。
江穆清。
江山在嘴里念了一次。
这是一个让人感觉很温暖的名字,可是她却没有什么记忆来支撑这份感觉。
她真的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