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然再一次吞没了我,我只好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着落在树梢上的小鸟,听它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自年初醒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原本还残留着积雪的枝头竟在不知不觉中冒出了绿芽,春天就快到了呢。
我正这么想着,病房门开了,一股甜腻的香味混合在消毒水的味道中散开,我立马转头看过去,正对上青年灿烂的笑脸。
“小津午睡醒了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但还是好好回答了:“我只是短时性失忆,不是每日失忆一次好吗?最近小说看多了吧,白兰?”
他将果篮放到我床头,自顾自拿出个橘子剥开:“明明刚醒来的那时候还会叫我哥哥的。”
“那根本就是被你骗了好吗!”
这个人真是整天都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在今年冬天最寒冷的时候自医院醒来,那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模糊记得自己的名字,基本的信息像是可以抓住,又总是抓不住。
医生说我因为头部遭受了撞击,影响到了控制记忆的机能,暂时的失忆是很正常的,只要经常与亲人朋友接触,之后自会慢慢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而这段时间以来,有三个人经常来看我,白兰就是其中之一。
他现在正在京都和我的青梅竹马真柴透一起管理着我们从小长大的福利院,但他似乎还有其他的职业。正一先生几乎每天都要打国际长途催白兰回意大利处理要务,可白兰每天都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就这么一直留到了现在。
远在意大利,只能和我视频聊天的正一先生大概天天都在胃痛。
说话间,白兰已经剥完了一个橘子。但他并不喜欢这种带酸的食物,每次都是剥完就放在桌子上,可为了打发时间,又会继续剥。
我开始消灭他的手贱产物:“今天透不过来吗?……话说你!不喜欢吃橘子就不要剥了嘛,我吃不完啊。”
“但是很无聊啊~”
“让你来做陪我这么无聊的事真是对不起了。”
“哈哈小津又跟我说对不起了~”白兰唰一抬手,准确无误地将橘子皮飞进垃圾桶里,“透会在晚饭时间过来哦~想他了吗?”
“不,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刚醒来那会儿身体确实很差,大概是因为脑袋出了问题,所以总会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但经过这么多时间的调理,除了记忆实在没办法全部恢复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
前几天跟透商量了出院的事,他说要找主治医生确认,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白兰耸了耸肩,剥橘子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篮子里已经没有橘子了。他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棉花糖,动作利索地拆开后,抓起一粒塞进嘴里:“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小津也不要太着急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名黑发女生挥着手走进来:“白兰先生也在啊?津名今天感觉如何?想起新的东西来没有?”
新的东西?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会多看到一些关于那片荒原的事。
最开始时,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然后周围开始有了荒草,接着再远一点,我看见了水天一线的边界。
今天,我想起来,我原来是为了等待某个人的出现,才会站在那里的啊。
可这算不算是新的东西呢?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道:“没有,关于你们的事情都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正一先生的也是,至于其他……我一直呆在医院里也见不到别人,想记起来实在很困难。”
“嗯……也对……”藤原明里说着,忽然瞥了白兰一眼,欲言又止地皱了下眉,“那个谁……算了,人不在被忘记也活该!”
那个谁?
“明里在说谁呢?”
“谁也没有~”白兰抢在明里之前冷不防开口,把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他本人却带着恶作剧成功一般的笑容,朝我一眨眼,“该记起来的时候自然就会记起来哦~”
我狐疑地看着这两人,心里暗暗撇了撇嘴。
既然你们不肯告诉我,我就去问透好了。
真柴透果然在晚饭时间带着便当过来了,吃饭间隙提到下午明里口中的那人,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又慢条斯理地继续翻动那本新买的摄影杂志:“根本没有透露多余的信息,我怎么知道藤原那家伙究竟在说谁。”
明明连白兰都知道了,他身为我的青梅竹马怎么会不了解呢?
我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问道:“过去……我是说我出车祸之前发生过什么吗?话说回来真的是车祸吗?”
“除了车祸还能有其他原因?”透不耐烦地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一圈,“白兰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他有事瞒着我?”
“嘛,也不算是吧……”透摸了摸下巴,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反正是白兰把你救回来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我的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真的假的!竟然从来没人告诉过我这件事!”
“因为小津从来没问过吧。”透耸耸肩,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关于之前说的出院的事,我问过医生了,最近就可以开始处理手续。”
我立马兴奋起来:“真的吗!那之后是不是还可以回学校去看看?”
“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联系过休学一年了,现在不着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