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蝉见状笑了:“他们好像很怕你。你不是个病秧子嘛,怎么功夫也没落下?”
“不敢落下。”戚长生向她伸出手,哑声道:“无能为力的滋味,不好受。”
柳闻蝉默然。
良久,她搭着戚长生的手跳下了马,顺势手上一使劲:“你下来!”
戚长生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立刻下马,扶住她:“怎么了?”
柳闻蝉忽然跳起来,双臂缠住他的肩,把自己整个儿挂在了他的身上,隔着锦袍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像只缠住了猎物的小兽。
戚长生只觉得肩膀又痒又麻。整个人只管发懵,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箍住,怕她掉下去。
心里痒痒的有一些猜测隐隐冒头,他理不清楚,干脆不去想,只管继续勒紧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良久,柳闻蝉慢慢地放下了腿,向下试探着踩住了戚长生的脚,然后才踏上地面,一点一点放开了手臂。
戚长生只得也放开她,怅然若失。
“怎么了?”他扶着她的手臂问,“是刚才吓到了,还是……戚家为难你了?”
柳闻蝉歪着头看他。
戚长生垂下头,沉声道:“我没想到他们会刁难你,更没想到是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回去之后我会跟他们说,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殿下,他们不过是一家子蠢人罢了,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你去哪里了?”柳闻蝉问。
戚长生黯然:“我听说你被召进宫迟迟未归,就
去了柳家等消息。天快黑时仍然不见你回来,我等不及想进宫去找,才在路上遇到了你的马车。”
柳闻蝉点了点头,笑着擦擦眼角:“这么说,我们是刚好错开了。我若不来戚家,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又怎么忍得住不去。
戚长生叹息一声,将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拢着,问:“着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怎么连侍卫和丫头都不带?”
“沈遥清,”柳闻蝉后退半步,看着他:“你是怎么死的?”
戚长生迟疑了一下,又笑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病死的啊。我病死之后,她让人在我身上砍了两刀,标榜我是为她挡刀而死……”
“沈遥清,你骗人!”柳闻蝉猛地甩脱了他的手,顺势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把:“你就没句实话!你连我都骗!”
“殿下!”戚长生急了,忙上前一步再次抓住她的手:“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了不好的谣言吗?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问你,”柳闻蝉仰头看着他,“活生生被人砍上几十刀的滋味,好受吗?”
戚长生僵住了。
柳闻蝉慢慢地抽出手来,迟疑了一下,又抱住他的腰,贴上去,靠在他肩上再问一句:“疼不疼?”
戚长生拥住她,许久,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不疼,那时候很高兴。”
柳闻蝉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戚长生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轻拍
她的后背:“别难过,那时候我是真的高兴。我知道你是爱美的人,摔成那个样子……黄泉路上你肯定不愿见我。我被人砍成那样,也就不比你好看多少了,咱两个谁也不用嫌弃谁……”
“谁说的?”柳闻蝉立刻反驳,“我便是摔烂了,也依旧喜欢白白净净手脚齐全的小郎君。”
“原来如此。”戚长生恍然大悟。
柳闻蝉忍不住又仰起头来看他:“原来什么?”
戚长生低笑一声:“难怪我刚死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换了副皮囊活了过来,原来是殿下嫌我丑,黄泉路上不肯与我同行。”
这话居然很有道理。
柳闻蝉擦擦眼角,也笑了:“所以我又为什么过了两年多也回来了?”
“那自然因为殿下是真命天子,阎罗殿不敢收。”戚长生答得理所当然,一点磕绊也没有。
柳闻蝉又笑了,用力在他后背上捶了两下,站直了身子:“你如今真是长出息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
戚长生待她放下胳膊,便又将她的手抓过来,替她揉揉手背,笑道:“若多说几句瞎话就能哄殿下开心,臣愿意说一辈子瞎话。”
“呸。”柳闻蝉道。
戚长生大笑。
柳闻蝉陪着他笑了一下,之后仍然觉得低落,很快又叹了一口气。
戚长生攥了攥她的手,再次安慰:“我那时候真的不疼。其实在牢里关了几天,昏昏沉沉的,刀砍在身上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柳闻蝉白了他一眼不说话,戚长生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安慰,只好强行转移话题:“今晚咱们去一趟篾子巷吧。你的身份,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