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的水光圍繞在他身影旁,水聲與人聲驟然飄遠,天地間只剩下他的眉眼,像是湖底的山鬼野怪成了精,以皮囊來誘,引的落湖的女子忘卻求生,渾渾噩的與他共赴黃泉。
胸肺窒息,使她眼前發昏——她要死了嗎?
不,她不要死。
蕭言暮爆發出最後一點力氣,手臂抱住他勁瘦的腰,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她自己纖細的身子撞入他的懷抱,抬頭吻住了他的唇瓣,試圖掠奪他的氣息。
男人有一瞬間的錯愕。
他僵了一瞬,卻並沒有推開她,堅硬的臂膀攬住她,強大的侵略氣息在這一刻卻有說不出的安全感,仿佛只要緊貼在他的身旁,便不懼魑魅魍魎。
蕭言暮忍不住靠近他,卻在下一瞬看見了他冰冷審視的眼。
似是條冷血的蛇,分明唇齒相貼,可是在水下看著蕭言暮的目光卻沒有半點溫度。
時年,大奉順德二十二年,冬。
韓府在這一刻被短暫的分成了兩部分,水面之上一片喧鬧,韓臨淵正要送前來拜訪的沈溯進書房,卻在中途間瞧見蕭言暮落水,匆匆跑來救人,但又因文人體弱,一路竟是踉蹌摔了兩回,丫鬟嬤嬤都來不及,最後是客人最先反應過來,飛下水救了人,留在岸邊的韓臨淵大聲詢問蕭言謹生了何事、蕭言暮為何落水,湖面上吵嚷不絕。
水面之下卻寂靜萬分,渾濁的水閃著粼粼的光,男人強有力的手臂掐著女子纖細的腰,女子絕處逢生、哀求的送抱,唇瓣在晦暗的水底交纏,雲鬢隨水波徜徉,繪成了一副陰暗窒息,又香艷曖昧的畫卷。
沒人知道,生死關頭間,他們在水下擁吻。
第4章她好軟
深冬,巳時,韓府湖水畔。
當時來府內拜訪的沈溯正與韓臨淵一道行走,兩人正在談論關於案子的事情,韓臨淵帶沈溯去書房。
書房其院位於前院,若去,需得穿過長廊,行過臨畔花園,假山竹林,從後院走到前院去。
韓府是個五進宅,處處都彰顯貴氣,青石板間的縫隙都被掃的乾乾淨淨,唯恐貴人滑上一跤,青石板兩旁栽種了臘梅,冬日間白嫩嫩、粉生生的開著,煙霏霏,雪霏霏,風一吹,雪向梅花枝上堆。
韓臨淵在前頭引路,穿過梅林夾景,行至前院,雲袖搖晃飄蕩間,二人剛轉過一道月拱門,從檐下走過。
當時京中風大,雪雖停了,但風總卷著些細小顆粒來糊到人臉上,韓臨淵穿著一身深褐色文人對交領長袍,頭頂墨玉冠,面色含笑,正向前一拐彎,先一步走出來,以自身擋風,又微微彎腰抬手,做出來一個「請」的姿態來。
沈溯跟在其後,緩步踏出。
那是一張眉目鋒銳、輪廓冷硬的臉,濃眉入鬢,似是出鞘利刃,周身繞著危險之感,偏皮相又極為俊美,眼若桃花,面若寒玉,泛著泠泠的珠光白,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極慢,冬日薄涼的曦光與屋檐下的暗影交疊在他的臉上,分出涇渭分明的明暗兩部分,他一動,光影便在他面上活了,叫人生出一眼萬年、浮光掠影般的驚艷。
這一路上,韓臨淵都在介紹,但是兩人行到遠遠瞧見湖邊時,韓臨淵突然不開口了。
沈溯一轉頭,便瞧見韓臨淵正在對著一處發呆,他轉而去看,便見一片廣湖長廊。
湖上有八角亭,亭上覆雪,那湖上亭畔站著一男一女,似是在爭執什麼,而韓臨淵在見到那女子的時候,竟將一旁的沈溯都忘了,只直勾勾的看著遠處。
從他們所處的長廊望過去,幾枝寒梅遠,淺雪覆長亭,靜美的景色間,立於亭畔的人影卻是吵的激烈。
他們離得雖遠,但是沈溯內力深厚,耳聰目明,能遠遠聽見一些。
吵得大概就是「原不原諒」的事情。
沈溯善思,再加上之前查看的情報,腦內轉了幾個彎兒,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韓府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主子,一個韓臨淵,一個蕭言暮,一個是蕭言暮的弟弟蕭言謹。
韓臨淵前些日子養了一個外室,後被正妻發現,昨日便因為此事而臨時爽了與他的約,匆匆回府,今日他來拜訪,恰好瞧見蕭言暮與蕭言謹爭吵,大概是韓臨淵請了蕭言謹來做說客,只是瞧著這效果很不好。
韓臨淵的這位正妻,倒是個寧折不彎、難以說服的倔強性子。
而韓臨淵看了幾息,突然察覺到四周安靜,這一回頭才記起來,沈溯還在他身側。
韓臨淵略有些慌亂的轉過身來,一張俊美出塵的面容都在此刻微微發僵,向沈溯勾起了一絲略有些歉意和尷尬的笑容,低聲道:「韓某失禮。」
他太過擔憂蕭言謹能否勸好蕭言暮,竟將身側的沈溯都給忘了。
「無礙。」沈溯心裡如何腹誹,面上功夫都做的漂亮,只道:「是沈某叨擾,若非案情緊急,沈某也不該——」
沈溯的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噗通」一聲響。
他們二人一轉頭,便瞧見蕭言暮已經落了湖,而蕭言謹還一臉茫然地在湖邊站著。
韓臨淵當時隔著很遠,瞧見蕭言暮落了湖,只覺得腦袋都嗡了一瞬,他踉蹌著跑向湖邊,一條路,竟摔了兩回。
沈溯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在韓臨淵的身上掃過兩圈,復而又看向蕭言謹,並在心中算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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