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衬衫放进了洗衣盆里,蓝色的洗衣液从水面渗入、缓缓漾开,像一朵蓝色的云被压到了透明的水底。
叶以蘅一遍又一遍地搓着衬衫袖口处的污渍,机械的、重复的劳动让她感到放松,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去思考很多事情。
很多没有答案的事情。
其实回来的路上,她收到了组长发过来的消息。
是个好消息,他们组获奖了,是第三名。
每个人还有五百块奖金呢,改天一起出来吃饭庆祝一下。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本来应该很开心的,但此时此刻,得奖的兴奋已经被另一则消息冲淡、稀释,连快乐都不纯粹了。
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宿舍的门被推开。
“你怎么还在洗这件衣服?”祝琦把打包的盒饭放在桌面,嘴里嘟囔着,“我出门前,你就在洗,怎么回来了还在洗?”
叶以蘅加快手上的动作:“有点脏,快洗好了。”
说着,衬衫被凝成了一股绳,她使劲抖了抖,皱巴巴的衬衫重新展开,她拿过衣架,把衬衫挂了起来。
祝琦看她在这忙里忙外的,忽然想起什么,问她:“对了,陆嘉望伤得不严重吧。”
叶以蘅后背一僵,喉咙哽了哽:“不知道。”
“你没去看?”
“没有,下雨了,不想去。”她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祝琦诧异,放下筷子,回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转性了这回,值得表扬。”
叶以蘅没说话,她又问:“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这么反常。”
叶以蘅瞪她:“吃你的饭吧,别八卦了。”
祝琦撇嘴,重新戴上耳机,一边看视频一边吃饭。还没过去五分钟,她瞥到了手机上的日历提醒,整个人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
“啊!完了完了!”
“我忘记今天是我妹生日了,我得走了,最近忙得把这事儿都给忘了,”祝琦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把衣服胡乱往书包里塞,“阿蘅,我估计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OK吗?”
余诗彤周末回了家,张雯茹去和男朋友约会了,今晚确实只剩她一个人了。
叶以蘅弄了盒泡面,正往里挤酱:“没事儿,你去吧,帮我和妹妹说声生日快乐。”
“行,那我走了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祝琦走得急匆匆的,短短几分钟,宿舍从喧闹变得安静。
说实话,叶以蘅很害怕安静。
因为一安静下来,她就容易胡思乱想。
小时候打雷的夜晚,她总要跑到妈妈的房间黏着她一起睡,后来到了初中,她被迫住宿,夏季雷声响起的夜晚,她也总睡不好,脑子昏昏沉沉,难过的事情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
而此刻,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铁质的衣架摩擦着晾衣架发出刺耳的刮蹭声,隔壁宿舍没关好的窗户砰砰地响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有种混乱又诡异般的安静。
在煮泡面的这几分钟,她点开了陆嘉望的微信。
前一天,她还在给他分享她的生活日常,她对着书的封面拍了张照片,说起她正在看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则短篇是关于世界末日的。
她问他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他会去做什么,这样无聊的假设他向来不会回复的,但没想到这次不一样。
或许不仅是这次,而是最近都很不一样,她能察觉他的变化,于是她又难免多想了。
话题的最后,他问她:你呢?你想去做什么?
她很认真地回复:和家人道别,和朋友道别,然后坐在客厅一边看着新闻播报,静静地等死。
发出去后,她很严谨地又补充了一条:如果在学校的话,那我就去找你。
陆嘉望:找我做什么?
她键盘上打字:一起等死。
陆嘉望:……
她:要是真有那天,我们就一起坐在学校的天台听《世界末日》,然后等待陨石从头上落下来,想想那个场面是不是挺浪漫的。
原以为陆嘉望会忽略这句话,没想到十分钟后,他回了句:嗯,听着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