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楚君彻和楚旭琏一起回了家,扈虹霓难得有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楚长欢当然有这个眼力见,她早早告退了,走前,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扈虹霓给她带的恩塞特产——蛇皮酒。
这酒听名字就很邪性,扈虹霓说,她原本还想换个别的礼物来着,只是楚君彻说,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不该出尔反尔,这才有了这坛酒。
当然,这事儿问到楚君彻面前,他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不止如此,他还出言威胁,说他此番回京还带了胡狄两员大将的项上人头,如果楚长欢有兴趣,可以亲自去诏狱瞧瞧。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坏笑,当然,这笑没保持多一会儿,就转移到楚长欢脸上了。
扈虹霓痛打楚君彻的场面,她从小到大,百看不腻。
倒是旁边的小崽子楚旭琏,上次见他,好像……
好像还在上次?
“怎么不叫姑姑?”楚长欢趁着他们吵嘴的功夫,挑了挑他的下巴。
明明是扈虹霓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血肉,怎么半分都没有他妈妈的模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全就是楚君彻的翻版。
楚旭琏心里不满,可迫于淫威,还是妥协地弯了弯膝盖:“姑姑好。”
“嗯,琏儿真乖。”她伸出手想摸他的头,却被他先一步跑开。
啧,这画面、可真眼熟。
她叹了口气,又瞧了瞧那边还在打闹的两位大将军,很识趣儿地拎着那坛来之不易的蛇皮酒走了。
……
来之不易的酒,就该同珍贵至极的人喝。
她掰着指头算,离她的生辰,腊月初九,还有八天。
而离腊月初八,还有七天。
那天,是他的生辰。
沈故言的生辰。
……
过了几日,楚君衡送她的新衣裳到了,一共有两件,一件是朱红锦裙,上面是织金满绣的芍药纹,艳丽又不失端庄。另一件则是只白狐大氅,手感细腻,把它罩在那件锦裙外面,便是将清冷与热烈放在同一处,确是意外的和谐。
掬水不住地夸赞着贤王殿下的意趣卓绝,连送衣服这种事也能送到楚长欢的心坎上。
而楚长欢本人却暗暗松了口气,这衣服和上辈子的果然一样。
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只惊弓之鸟,只要遇见一点儿意料之外的事,都会觉得天要塌了。
但其实,从她主动收揽江天杪的那一刻,所谓“命运”早已因她而改。
更何况,这辈子,她可是要去和她那两个文武双绝的哥哥竞争储君之位的,要是这么点儿小事都能轻易冲垮她……
那她不如早早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个死。
看开了这一点的楚长欢终于肯把自己从重明宫里放出来,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约着程南星他们在浮生一梦喝酒。
平生第一次,她一个人一桌菜,对着面前的四个位子呆。
封聿和何庭在南岭玩儿疯了,不想回来。
严鹰扬走到一半又被他爹叫回兵部帮忙了。
至于程南星……
他那两个姐姐说他要头悬梁锥刺股地准备来年春闱,所以不见客。
“好、很好……”
她盯着这一桌子的菜,咬了咬后槽牙,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到了隔壁的房顶,一路踩着人家的砖瓦跃进东街某家院子里,又轻车熟路地找去书房,把正在专心摹字的江天杪给薅了过来。
江天杪看着面前一桌的饭菜,以及对面坐着的黑脸阎王,懵了。
“您这是……?”
“请你吃饭。”
……
江天杪不愧是江天杪,即便是突然被人从自家书房一路飞檐走壁地带到隔了几条街的酒楼,他依旧可以用很短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然后从容不迫地拿起筷子,吃了口离他最近的炒笋尖。
竟然还是热的。
楚长欢看他这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再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她想,如果今日她抓得是沈故言,他一定也会像江天杪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不一言,随遇而安。
甚至连问一个“为什么”的好奇心都没有。
那些人说的不错,沈故言和江天杪,他们两个确实很像。
从才情,到性格,到手腕。
她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如果……
如果她找江天杪当驸马,按大昭律例,驸马爷不能上朝堂,这样的话,或许五年之后,朝堂上站着的户部尚书……
是不是就会是沈故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