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是光禄寺卿,管外廷御膳的,这种节令筵席便是由他负责,记得幼年时每逢大宴前后三日,隋日知都忙得夜不归家。
等待他回府是隋策小时最期盼的事情,他能从下朝进门的父亲怀里接到一大盒装满丝窝虎眼糖、糟瓜茄、干豆豉的稀奇珍味。
还能从身后随侍的手中得到一碗温温的冰糖燕窝粥,或是什锦海味杂烩和佛菠萝蜜。
这是在外头花钱也吃不到的美食。
向几个同为武官的指挥使前辈打了招呼,周遭的官员成群,无非是聊聊今年各地的税收、户部下的俸饷、一会儿的羊肉是否肥美云云。
“文睿”
很少听见有人喊他的表字。
隋策寻声回眸,红漆抱柱下的付临野穿着那身青绿的七品官服,甩着袖子和脑袋上的两只帽翅,大幺蛾子似的冲他跑来。
“这天儿真冷啊,总算出了点太阳可以暖暖。”
年轻的言官往掌心呵气,随口搭话,“咱叔还在膳房忙呢诶,你说今年会有什么好吃的我早起可是饿着肚子来的,就等这顿宴了。”
隋策不甚在意轻笑一声,“能有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卤肉、羊肉汤、年糕赤豆羹、驴打滚啊,黑糖油糕什么的。哦,最后再一碗馄饨。”
付临野听得直咂舌头,接着又觉不太过瘾,“啧,没酒啊。”
他把玩着腰上的络子斜眼睃他“朝里赐大宴顶多是甜酒,你就别想了。”
“那多没滋味要么,回头咱哥俩上杯莫停吃两盅”
隋策挑眉推拒“今天我可不行,午后得陪她赴宫宴,下次吧。”
付临野听见这个暧昧不清的“她”字,一脸不正经地眉飞色舞,“哟哟,听这语气,是和公主殿下冰释前嫌了啊”
“我就说吧,好好儿的驸马之位谁不喜欢,你呀你呀”
“喂”
隋策抬手打断他,界限划得泾渭分明,“别误会我,我与她现下是同盟关系而非夫妻,大家各司其职,干净得很。”
付临野不知所谓“什么同盟”
这嘴碎子是自己的小,隋策对他一向很放心,胳膊一伸把姓付的脖颈勾住,拉他到僻静之地讲起此中的来龙去脉。
“你俩胆子够大的啊。”付临野听完不得不佩服,“鄙人见识浅薄,从来只知道为了在一起无所不用其极的苦命鸳鸯,是没见过你们这种上赶着给自个儿泼脏水的公主瞧不上你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乐意吗”
“那有何不可”
他臂膀还搭在付大嘴的肩上,目光却一派期待地看向远方,憧憬道,“和离后,我就能娶个温柔又贤惠的姑娘当媳妇了。”
“宇文笙别的话我不作评价,可就这一句,她说得不错。”
隋策十分赞同地颔,“还是柔顺温和些的女人好啊。”
付临野费解地歪头打量他,“我就不明白了,自从你年纪渐长,怎么对找个贤良淑德的媳妇那么执着”
“不明白”隋策居高临下地一瞥,言语颇贱,“不明白正好,你也不用明白。”
说完松开手,顺势把他往前一攘,推回百官的人丛内。
趁周遭同僚不多,付临野压着嗓子好一通骂骂咧咧,指责隋某人色令智昏,等入了朝臣的队伍,他立刻又人模狗样地端起笑脸,拱手四处逢源。
此时初升的朝阳恰自层云后倾泻而下,泼在青石勾阑上,漾漾大片金光。
那清癯儒雅的文官们正簇拥着一个年轻人,七嘴八舌争相言语,十分的热情。
因得他们这帮人数量最为稠密,隋策路过时难免被吸引着多看了两眼。
这青年约莫与自己同岁,生得很俊秀,五官眉眼间透出难掩的书卷气息,不骄不躁,文质彬彬。连笑意都带了天然的谦和。
是寻常人第一眼见了,会觉得极好相处的一类。
“哦,那个是方灵均。”
付临野现他好奇,探了个头解释,“辅大臣方大人的公子。”
隋策想起什么“是他啊,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一时没认出来。”
“那可不,鸿德十八年的状元郎,热乎着呢,前不久才从徐州试守回京,皇上器重,他老子在士子中名望又高,多得是人上赶着巴结。风头不比你小。”
正说着,传信的小黄门从殿后碎步跑来。
皇上圣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请记住这个方灵均。
他将是全文最大的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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