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漫长的吻,长驱直入,温柔挑逗过了界限,彼此的气息都乱了。
绵长的深吻中,阮朝汐抬起手掌,按住对方的衣襟,轻轻往外一推。
欲和情被按捺入深潭,面前的郎君起了身,细心地拢好了帐子,熄灭了屋里油灯,最后一声轻响,细心地关上了木门。
脚步声离去了。
阮朝汐躺在黑暗的床里,纱帐放下,四周无人,她望着关闭的木门,抬手抚摸自己刚刚被温存亲吻的嘴唇,又抬手抚摸燥热未褪尽的脸颊。
十二郎也曾经亲吻过她的。
就在南苑墙外,半夜黑暗的竹林边。
那是个青涩而火热的吻,令她怦然心动。当初他对她斩钉截铁说一句“莫怕!等我!”她满怀触动回了一句“我等你。”
时日并没有相隔多久,如今她却在和荀氏议婚,即将被带入京城。
她在黑暗里久久地睁着眼。
星辰移动,人心易变。原本不情不愿的人被强绑在一处,日夜相处,诞下孩儿,漫长岁月消磨了心性。
等到二十年后,她是不是也会成为大夫人、陈三夫人那样的端庄雍容的贵妇人。强绑在一处的夫妻,是不是也会成为世人口中传颂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她必须得走了。
她原本就是乡野里生长出的一株蒲草,沐雨栉风,野生野长,从石缝里奋力挣出一条生路,却被中途挪入精致玉盆中,精雕细琢这些年,日夜消磨了心性。
是时候回归乡野了。
——
三更天,猫儿叫。睡不着的少女站在窗前,顶着幕篱盯着月色发呆,也不知能瞧见什么。主院里的部曲都见怪不怪,各自转开目光。
两只大猫儿挤挤挨挨地蹲在窗下。
幕篱下的清柔声音放低了嗓音。
“王司空今日宣了圣旨,他打算带我入京了。应该就在这几日启程。”
李奕臣简单地说,“找机会走。”
“我肯定要走。你们跟我一起?”
“我们留下来作什么?要走一起走。去哪里你可想好了?姜芝说,绝不能去钟氏壁。钟氏有九成九可能把你交还回来。”
“不去钟氏壁。不留在豫州。”
她如今知晓了自己不怎么光鲜的身世,士庶不婚,百年铁律,她自己就是个绝大的把柄,万一被袒露在光下,会把钟少白拖下深渊。
是她天真了。她原本想着只要两人在一处,一个情意深重,一个回报以真心,她幼时吃惯了苦,不怕吃苦,以后什么样的艰难苦厄都能度过。
她看人只看心迹,却小看了红尘里束缚众生的俗世铁律。幼鸟才生出翅膀,一心只想脱出重围,没想到刚刚试图飞出巢穴,前方就是山壁,直接撞得头破血流。
阮朝汐深吸口气,“不能害了十二郎。我自己走。前院的东西能不能弄到手?”
“弄到了。这几日忙死我了。”陆适之小声抱怨,“前院里幕僚来来去去,房里没一刻空闲的。好容易到了夜里,还有几个熬夜做账!我蹲了两夜才觑到空档,弄到三四个幕僚的文书,我塞你门缝里。等下你瞧瞧,可有容易摹写的字迹。”
“好。”
“对了,姜芝身手不行,夜里出不了南苑。他叫我带话给你,说出行少不了财帛吃食。他在想办法弄。屯了半个马车的吃食,也不知够不够用。”
阮朝汐有经验。
“多弄些干饼子。越干越粗糙越好。精细吃食几日就坏,存储无用。倒是趁手的兵器多备些。我们这次避开官道,沿着水流野道往上游走,实在找不到吃食,路上可以破冰捕鱼。有水草处,野菜根也生得茂盛,附近有饮水的野兽出没,都可以猎捕而食。沿着洛水支脉往上游走,沿水有好几座大城。”
“那马车……”
“找小车。越小越好。山野里随时会弃车。”
“如果随时会弃车,财帛是个大问题。如今外头铜钱罕见,交易多用绢帛实物。姜芝手里有几匹绢帛。如果没有车,只靠我们几个扛着不是办法。”
阮朝汐想了想,“我们只有几个人,带多了钱财反而容易遭致灾祸。绢帛先带在车里。等沿路去了大城,想些办法挣财帛吧。”
她在窗边滞留得久了些。耳房亮起了灯。
“不好。”李奕臣警醒地道,“银竹醒了,看她样子要过来。我们走了。”
片刻后,银竹果然快步赶来,站在窗下,“这几日前院许多的生人,十二娘半夜开窗,奴担忧被生人窥去了行迹。”
“睡不着。”阮朝汐并未和她争辩,幽幽地叹了口气。
“银竹,劳烦你,明早再去寻一趟孔大医,问他汤药能不能药效再重些。我这些日子,夜夜临睡前喝他开的养神安睡的汤药,或许是喝得太多,普通剂量已然无大用了。”
银竹当即应下,“奴明日便会问。”
第74章
一场宴席完毕,好戏落幕。
豫州诸姓大族官员一齐出送,恭送平卢王车队回返历阳城,又送宣城王和王司空的车队跟随去历阳。
王司空带来豫州的圣旨当众宣读。荀玄微坚决几次请辞,反而官职又升一级,拔擢为尚书令,催促尽快回京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