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忙得很。”黄惠南哼一声,“不说那两个兔崽子,我们上楼。”
鞋柜前脱鞋时,周文菲听到很细小的“咩咩”哭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客厅里的婴儿摇椅和茶几上的奶粉罐。不是幻听,她直起身子,木然地说:“有宝宝在哭。”
黄惠南赶紧冲向里面的卧房:“小祖宗,你这才睡了几分钟。”
门推开后,婴儿的哭声清楚地传出来,周玉霞也走过去:“南姐,你这是当外婆了?”
“可不是嘛。”黄惠南抱孩子出来,“快四个月了。”她把孩子放在客厅的摇椅里,“都是你妈买的这破东西,说什么解放双手,现在好了,床上都睡不踏实。”
小婴儿好像听懂她话语里的抱怨,扁了嘴巴要哭,黄惠南亲她额头:“外婆最喜欢琰儿了,最喜欢了。”
小东西这才把哭脸收起来,逗笑围观的三个人。周玉霞瞧着孩子皮肤粉白,眼睛溜圆,下巴尖尖,穿粉色的连体衣,“是个女孩?”
“叫什么名字?”周文菲也问。
“喻青琰。青色的青,琰是王字旁加个炎热的炎,是美玉的意思。”
“真好听。”周文菲喃喃道。
“当然了,喻校长给宝贝孙女取的名,能不好听?”周玉霞四处望望,这家里也没别的人,“南姐,你一个人带外孙女?”
“本来有个育儿嫂,太懒,我给辞了,姚婧说再找一个育儿嫂回来。还没找到呢,家里阿姨就感冒了,感冒还能让她在这屋子里呆?回家休息去了。这两天累死我了。”黄惠南轻轻摸外孙女的小脸蛋,“琰儿啊,你要乖哦,可不能像你那个混蛋妈,三十岁了还给外婆找罪受!”
她给喻青琰换尿不湿,周玉霞过去帮忙。小小的喻青琰手脚乱动,被她灵活轻巧地压住,三下五除二,尿不湿就穿上了。
周文菲在屋子里走一圈,四处看。黄惠南说:“三年前重新装修过。”
周玉霞说:“我心里还嘀咕,怕你们搬走了。”
s大那七八栋教师楼都是二十多年前盖的,以姚家的经济实力,当然能搬去更好的小区。
“搬什么啊,老姚在跑马湖那边(新的大学城)分了套别墅,太偏。”黄惠南说,“而且这边住惯了,离姚婧家也近。就想着她和喻文卿吵架,转身还能回家里吃个饭,这气也就消了。”
“那喻校长家……”
“也没搬,还在海园。他和我们家老姚不一样,要走仕途往上爬的。喻文卿要给他们买别墅,死活不许。魏凯芳还跟人抱怨,说老公儿子都有本事,她还是住破房子的命。”一提起亲家母,黄惠南有点糟心,“不说别人了,玉霞,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周玉霞短短交代她在c市六年的生活,然后说菲菲念大学了,她也不回去了,在这边找份工做。她左手腕上缝合的伤疤,像条浅红色的蜈蚣从袖口爬出来。
黄惠南瞥见,也就明白这妹妹多年不联系的原因。她去卧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红包。她递给周文菲:“南姨还是叫你妙妙,叫惯了,别见怪。考上大学了,这是南姨的心意。”
周文菲推开红包:“不用了。”她手指一触到红包,便已估摸出分量,比周玉霞设想的要多,应该有五千块。从实际情况看,她需要这笔钱,应该大大方方接下,说:“谢谢南姨。”
但是妈妈教过她,一定要推脱,一定要不好意思,不能让人觉得她们就是为这红包来的。
周玉霞也加入进来,把这红包往黄惠南怀里塞:“南姐,我就是来看看你,电话里你都不说姚婧生孩子了。我这空手来的,已经很不好意思。”
三人你来我往地推搡一番,无疑是黄惠南赢,手被两个长辈抓得通红的周文菲无比尴尬地接受这个红包。
黄惠南往厨房走,等背影在餐厅消失,周玉霞把红包塞进周文菲的双肩包里,拉上拉链,拍了拍书包,拿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仰望女儿:“起码不用担心明天的学费和住宿费了。”
她坐在沙发上,好似刚才那番谈话已经让她很疲惫。可周文菲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她和黄惠南、魏凯芳三人围坐在餐桌边磕瓜子聊天的场景。那时的她,虽然也在尽心尽力地照顾表姐,尤其是上司太太的情绪,脸上神情却是飞扬的。
“看着宝宝。”周玉霞起身,也朝厨房走,声音变得高兴起来:“南姐,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不用这么忙。”
周文菲看着周玉霞的背影。她长大了,却越来越不懂妈妈。重回往日的美好,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她那种神情,好像活得比在吴观荣身边还要累。
留在客厅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在对视中慢慢看出了感情,望着彼此,目不转睛。周文菲更是从这张小脸蛋上看到喻文卿和姚婧的影子。
真好。她想,喻文卿比她大14岁,姚婧比她大12岁,他们天天说是看着她光屁股长大的。
哼,现在轮到我看你们光屁股长大了。
黄惠南和周玉霞在厨房做中午饭。多年未见,这会有说不完的话。周文菲人在客厅,心思也飘进了厨房。
周玉霞问:“你腰不好,带这么小的宝宝最辛苦了,怎么姚婧不自己带?她工作很忙?”
“忙什么啊。她就是不想被这个小家伙约束住。她说出门前的那一刻看到琰儿最有罪恶感,好像她就是个光顾自己玩的妈妈,干脆送到我这边,眼不见心不烦。你说这是做娘的该说的话吗?”黄惠南从冰箱里拿出冰鲜的黄花鱼和排骨递给周玉霞,“而且,指望她带宝宝?那都是育儿嫂带的,还不如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