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汉也不搭理他,只接着说:“那观华子假惺惺的给三公子上了柱香,便要大公子去正厅议事。大公子一听这话,气得眉毛都歪了,张手在灵桌上重重一拍,说:‘我三弟含冤莫白,九泉之下尚未安心,这事要么别说,要说就得在他灵前讲个清楚’。”
边上一人点头赞道:“兄弟之情讲到这个份上,这平阳庄的大公子倒也是个人物。”
赵姓汉子道:“是啊,李家这几个兄弟还真相处的好,那二公子就更是让人心疼了,出殡那天哭的像个泪人似的,一路上昏过去好几次呢。”
皂衫大汉道:“塞上风雨思,城中兄弟情!毕竟是手足骨肉,这生死别离的场面,又有谁承受的了?”将旁边声音压下,对那瘦汉道:“兄弟接着说。”
那瘦汉道:“大公子既了话,观华子也没办法,几人便在灵位前边说起话来。这观华子有心挑衅,开口就说此次事故是铸剑山庄做的手脚。”
皂衫大汉道:“瞧这话说的,这次铸剑山庄损兵折将,就连少庄主都赔进去了。所谓虎毒不食子,项存邦若真是主谋,犯不着连儿子都杀。”
赵姓汉子点头道:“是啊,项老庄主中年得子,自然心疼的不得了。听说这次项老庄主听到爱子身亡的消息,当场就吐血三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哪。观华子这无疑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那瘦汉摇摇头,道:“这倒不是,观华子既敢出此重话,自然是有根据的。”
众人忙问:“什么根据?”
那瘦汉道:“事之后,平阳庄在出事的荒谷中找到受难者的遗体,并将之大抵安放在城北义庄。当日观华子在义庄检查过尸,赫然现其中几具尸体上刻有铸剑山庄的剑法。”
众人听罢大惊,皂衫大汉道:“什么!会有这种事?”
那瘦汉点点头,道:“那观华子似乎有意让铸剑山庄难堪,还特意命人将尸体抬了上来,我定睛一看,硬是吓了一跳,这剑法是铸剑山庄的不假,只是这……功底忒也了得,剑剑都是擢筋割骨,端的不像凡人手笔,我任受其中一剑也够死上十回,听说那探虚子全身上下竟挨了二十多剑,这逍遥谷的内功倒也实在了得。”
他说到这,又有人插话:“虽说探虚子修为不浅,但终归上了年纪,早死晚死没甚区别;项在恩就不同了,他可是铸剑山庄的继承人,他要是死了,师门之间还不得乱套?”
那瘦汉道:“兄台所虑不错!这次项老庄主果断派遣大弟子关在义赶赴豫章,名为排难,实是立储之举。这关在义剑法造诣自然是及不上他师弟的,但性情隐忍,观华子在旁边叫嚣许久,他都一言不,将来若真能接掌名剑‘城府’,对铸剑山庄而言,也算是不幸之幸。”
先前那刀客忽然道:“自从七年前秦存周行踪成谜,铸剑山庄就一直萎靡不振,这些年难得出了项在恩这样的好手,偏偏又碰上这种倒霉事。唉,这‘剑囚’白上衽创建的淮泗天波,恐怕也只有在杨氏祖孙手里,才能吞吐江湖了。”
那山羊胡子听他们东拉西扯,颇不耐烦,皱着眉毛道:“干你大爷!都在说些什么呢?方才还说凶手是乐大侠,如何现在又转到铸剑山庄头上了?”
那瘦汉并不回话,只是往碗中满酒,不料刚倒一半,酒坛竟已空了。皂衫大汉赶忙招呼店小二添酒,还另叫了一只烧鹅。那瘦汉也不说个谢字,边喝边道:“观华子说是这么说来,但他其实另有一块心病,所以当时点苍派的段长安就说了:‘这又怎样?那些尸体上不照样有逍遥谷的剑法?’”
众人“啊”地一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逍遥谷也是凶手吗?”
那瘦汉道:“自然不是,但段长安这话也不是虚言。观华子被他道破心机,当时就冷冷一笑,说:‘你也别得意,贫道早查验过了,那批死人身上剑法如云,也不缺你们点苍山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在门边安心吃肉的胖子坐不住了,骂道:“他娘的!你是在讲经历还是说传奇?把凶手说成孔明似的,什么都会!”
那瘦汉冷哼一声,道:“区区三派剑法,对这凶手而言,算得上什么?这凶手哪,只怕连天下所有的剑招都学全了。”
那胖子浑然不信,将碗一砸,道:“格老子的!我看你们是哑巴说话聋子听——俩都不懂。这天下的剑法无穷无尽,有谁能够学的周全?”
他虽说的莽撞,却也不无道理,众人听他骂的实在,一时也是半信半疑,都朝那瘦汉看去。那瘦汉也不理睬,筛一碗酒喝了,道:“当晚大公子他们在灵堂商议,所说的话我听的清清楚楚。这次遇难尸,连马匹牲口在内合二百五十九具,查遍尸身,共得剑伤近三百处。这其中剑法属少林寺者十处、原华夏宫十一处、铸剑山庄七处、逍遥谷五处、长歌门两处、雪岭三派七处、其余如华山、青城等门派十四处;此外,另附中原失传剑术十三处、外国剑术二十五处,以及不知名剑法五十四处……”
他每说一句,那山羊胡子就比一下手指,说到此处,忽然停住不说了。
山羊胡子感觉不对,道:“不对啊,才一百多处剑伤,还有一半呢?”
那瘦汉“嘿嘿”一笑,道:“这剩下的一百三十九处剑伤哪……嘿嘿……竟全部得自江南乐氏的‘琢心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