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凌小染不再坚持,拉回之前的话题,“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青年道:“我不放心你。你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出来难免遇上麻烦——没想到我才出莫乡村不到半个月,就听到你被通缉的消息。”
凌小染有些赧然:“这才三天而已。我之前……”想起之前与骆孝先携手闯荡江湖的日子,忽然有些黯然。
青年静静的看着他的神色,温和一笑:“很开心?”
“嗯。”
凌小染应了一声,洒然而笑:“骆孝先那个人很有趣,他是个好人。”
只有才出江湖不久的人,才会用“好人”与“坏人”来评断是非。青年无意纠正他这一点,只是含笑听着义子讲述着出江湖之后的事情:如何遇上骆孝先那个魔星,如何在磨合中交下这个朋友,如何发现四时庄的事情,如何到了骆家大宅……在听到骆非寒的名字时,青年目光暗了暗,凌小染忙于讲述,并未发现。
当听到凌小染连夜离开骆家时,青年眉头已微微皱起:“照这样说来,你去刺杀衣紫,就是因为那块玉佩?”
凌小染道:“那块玉佩与四时庄的信物太相似了,我不弄清楚如何甘心?”说着看到义父不赞同的神色,只道他不满自己莽撞行事,忙道,“我没有乱来,之前特地花了几天去附近的栖霞山庄分舵查询了八年前金陵各大茶庄的消息,而且我早已熟悉了骆宅的布局,不虞被人发现。”
青年却不是因为此事而皱眉:“你之前说,衣紫的身体不太好?”
“嗯。”凌小染有些诧异于义父关注的重点,但还是答道,“骆驼说他这位婶婶几年前中过毒,常年缠绵病榻……”
“小染,你胡闹了。”听到这里,青年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凌小染的双目,“恃强凌弱,你这样突然刺杀衣紫,不担心她因为惊吓加重病情么?你!唉……”
凌小染之前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听到此处顿时一怔,下意识道:“我没、我并没有刺杀她。我只是潜入进去,问了她几个问题,而且她的反应并不像是被我吓到,而是……”他回想着那晚见到衣紫的细节,女子混合着惊疑与紧张的神情浮现在眼前,“而是着了魔也似,一直问我这柄剑哪儿来的。”
闻言,青年微微怔了一下,目光落在桌面的“秋痕”上,继而微惊:“小染,你之前向她提起过我?”
“有过。”凌小染觉得义父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微一思索,惊道,“义父,您认识她?”
青年却没回答,只是苦笑着勾起唇:“原来如此……”抬眼看到凌小染奇异的神色,有些疲倦的挥挥手,“罢了,此事稍后再提吧。”说着从一旁包裹中取出一物递过去,“这个给你。”
凌小染伸手接过,触手柔软,细看之下竟是个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他心知用意,拿着那东西走到铜镜前小心贴上。原本清秀的少年顿时摇身一变,变成了三十岁余的木讷脸中年人。
青年看着凌小染摆弄那个面具,径自站起身,走到床边推开窗子,望着窗外出神。
八年不曾走江湖,不想一朝复出,早已物是人非。
没想到事隔多年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骆非寒,你变了很多。
技不如人被留在原地,久寻不见,骆孝先犹豫半晌,一咬牙回了先前的茅屋。不想才一进屋,就见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卓立其内,正持了剑鞘发呆。
心中一激灵,骆孝先反射性的想要离开。才转过身,耳边风声骤起,肩膀已被扣住。
“叔、叔叔……”
原以为骆非寒要追好久才会回来——骆孝先苦着脸转过身,不敢去看叔叔透着冷意的眼眸。
“躲甚?之前动手不是很痛快么?”
“我……”骆孝先咬咬牙,握紧双拳,“叔叔,你就不能放过小染?”
骆非寒看着侄儿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微垂了眼,望向自己手中的剑鞘:“我问你,秋痕怎么会在凌小染手里?”
之前那柄剑一直隐藏在这个普通的剑鞘内,不曾见过。方才见到凌小染出剑时,骆非寒呼吸几乎一窒。
“秋痕?”
骆孝先一时没想起“秋痕”究竟是什么,努力回忆片刻,惊道,“你、你是说莫叔的那柄剑?在小染那里?”
他还记的当年莫叔持剑低眉时的风采,多年来这样一幕始终不曾忘怀。然而他记忆中深刻的是人,却不是那柄剑。
“你不知道?”
“我只觉得眼熟……”骆孝先老实交代。凌小染长剑不常出鞘,加上他过去见到“秋痕”时年岁还小,不认得实属正常。
骆非寒闻言皱起眉,正待再说,眼角余光忽然瞄道一缕异色。他反射性的转身望去,面色顿时一冷。
骆孝先也注意到了,惊呼道:“冥音!家里出事了!”
“冥音”是骆家为传讯特质的一种传讯烟花,只有在出了大事的时候才会燃放,用以召集附近所有本家重要成员。上一次“冥音”燃起,是因为骆非霜临终,这一次——
骆非寒变了面色,二话不说便展开轻功向着主宅方向奔去。骆孝先知道兹事体大,也顾不得其他,跟着一同跑了起来。
回到主宅时,骆五已在门前等着,见到骆非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主人,夫人她……不行了。”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沉甸甸的几乎压迫住胸口。骆非寒沿捷径奔入东院,正见到丫鬟们在管家的指挥下来回忙碌。尚未进门,已闻到浓浓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