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和那个笑话,和那笑容,被永久定格在那一刻。
一个月之后,要回老家高考的苏继澜跟着父母离开了北京,那时,用谈笑风生遮盖怅然若失情绪的燕然,并没有敢奢求,更不曾想过,他们会在那个煎熬的黑色七月和漫长的暑假结束之后,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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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枕着自己的胳膊,叼着烟,躺在床上,靠着三个枕头。
他在想自己老妈到底何时能给他找到那个装着高中毕业照的牛皮纸袋,他突然很想念十七岁半时候的自己。
还有那时候的苏继澜。
正如他说的那样,苏继澜并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男子,如果非按照帅或者有男人味儿来评价,这个江南小才子够不上边儿,他得算是漂亮的那一类。可漂亮也不是太漂亮,应该说更多的是一种风情。我的妈呀,风情,这难道不是形容女子的言辞?可燕然不顾上了,在他看来,苏继澜就是有种叫做风情的东西,通过那虽然总是那么得体,却从未曾显得矫揉造作的行为中表现出来。
苏继澜不算很高,但是足够瘦,不算很俊,但是足够白,不算聪明绝顶,但是没有严重偏科,不算一等一的优等生,但是从没打班级前十名里掉下去过。
他是个多少有那么点儿亮眼,但是不晃眼不刺眼的人。
燕然喜欢偷偷看他,上课的时候看,下课的时候也看,他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没辙啊,谁让你就坐我旁边儿呢,我不看你,看谁?看老师?算了吧,我怕我看多了上厕所会撒不出尿来。
苏继澜有一双清澈的眼,每当他用这双眼瞪燕然的时候,那孙子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与鸡血的混合物,不,他根本就是通了电,两手还捏着心脏起搏器。
“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你的心事我愿意听……”
“我不愿意,你别靠近,我也不想跟你说心事。”一一堵住了燕然那刺耳的调戏,苏继澜别过脸去,“还有你别唱了行么,你五音不全。”
“人无完人!”燕然站起来了,那十五岁半那年就窜到了一米八二,转过年来又继续进步到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儿晃里晃当凑到苏继澜跟前儿,“你看我能文能武,又红又专,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就没有我不会的~!这是为了老天爷不让我遭太多人嫉妒,才把我的音乐细胞都给没收了,懂嘛。”
苏继澜手里挺灵活的转了两下那根圆珠笔,而后斜着眼嗤笑出来。
“‘神仙老虎狗’?你先学个最后那种给我看看~”
燕然只愣了一秒钟,然后那张本来应该严肃认真充满正义感的黑脸上,刹那间出现了非流氓二字不能形容的表情。紧跟着,他弯了腰,低了头,直凑到苏继澜耳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音量开了口。
“你想让我学狗啊~?成啊,那先让我舔你两口,是耳朵还是脖子?随你挑~”
苏继澜就想了,要是他现在手里有一把ak-47该多好呢。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羞臊到耳根都红了起来的人条件反射往旁边儿一侧身,接着抬起手来就给了燕然一下子。
那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嘴巴,那是阻挡狗先生进一步靠近时纯粹胡乱的一挥,不过这一挥打得挺准,手背连带腕子整拍在燕然腮帮子上,一声吃痛的低叫,侵略者往后退了大半步,正好撞在自己的桌子角上,小小的课桌一颤,桌角上的书本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燕然没来得及表示惊讶或者郁闷,因为上课铃很快就打响了,那个没有两分钟预备铃的年月里,巨大的铃声瞬间贯穿整个楼道,从门窗每一点敞开的地方冲进教室,再刺进每个人的耳膜。
一阵皮鞋响,再抬头,班主任出现在门口。
不再怕老师的高中生们还是尽可能快的回位子坐下了,教室里只有捡书的燕然还蹲在过道儿里蠕动。地上的东西捡起了大半,手脚极为麻利的家伙在苏继澜想要帮他时推开了那只和自己形成强烈反差的白皙的爪子。
“你甭管。”简单拒绝着,他捡起最后两本儿书。
“哟,燕然,嫌书山太高,直接推倒啦。”班主任轻笑着看着他。
“啊,可不儿嘛,学海无边回头是岸呗。”小声儿嘀咕着,他用在校篮球队儿练习时磨出了茧子的大手几下把那摞书整理好。
“行了,收拾好了准备上课吧。”班主任没有理会下头的低声哄笑,看见数学老师胳膊下头夹着大三角板走进教室时向对方点了个头,而后退出了教室。
燕然看了苏继澜一眼。
苏继澜也正看着他。
“你没事儿吧。”用极低的音量问了一句,打了人的人有点儿过意不去。
“你也没事儿吧。”同样用极低的音量反问着,燕然一手摸了摸那还真有点儿火辣辣的右脸,另一手指了指对方明显泛红的手背和腕关节。
看了看自己的手,苏继澜轻轻点头。
“啊?有事儿?腕子扭啦?”稍稍瞪大了眼,燕然略微抬高了的声音终于钻进了老师的耳朵里。
“干嘛呢。”戴着厚眼镜的大叔敲了敲讲台桌。
“哦没事儿,老师,我把窗户关上成嘛,有点儿冷。”燕然反应倒是快,得到首肯之后立刻站起来关了窗户,他坐下的同时趁着眼镜大叔扶着三角板开始往黑板上画图的机会又追问了一句。
“疼啦?”
苏继澜没辙的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给了他一个“没事”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