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找你相亲,都是男人谁能比谁整齐多少……”似乎是急着让燕然停止夸张的自我否定,苏继澜多少有些嘴上失控。微微红了脸,他干脆直接谈判,“给我地址,要不我不去了,你也别来找我。”
燕然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是一声叹,他投降了。
“得……您来吧,我待会儿先叠被子去……”
交代了地址,挂了电话,燕然直接冲向了卧室。
把有碍观瞻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钻进浴室洗了把脸,他对着镜子,看着水滴从脸颊侧面滑落。
他紧张了。
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胆小不如鼠过。
他觉得自己从没如此怯场,从没如此拘束,从没如此不知如何是好,失去了淡定与从容,失去了刚才拨电话时候义无反顾的勇猛,失去了所有天生来的大气……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至开始觉得这已经是一张老脸连帅都不再帅了。
小媳妇见情郎一样的莫名其妙的慌乱着,燕然跟自己发着火,用力抓了抓头发,继而皱着眉,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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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等让你紧张或是亢奋的人。
燕然坐在客厅里抽烟,开着窗户,让秋夜的凉风贯穿整间屋子。他不想留下太浓的烟味儿在屋里,印象中,自己高二就已经习惯了抽烟的日子,习惯了尼古丁的包围,可苏继澜是不抽烟的,也似乎并不喜欢烟的味道。
这小子应该还是那样儿吧,跟个圣人似的,烟酒不沾,个人卫生搞得极好,体育课活动量那么大都不见他怎么流汗,走路没声音,说话都不曾音量过高,开心了,就浅浅的笑,生气了,就微微皱眉,难过了,就干脆一直一直沉默着直到忍过去。
如果说燕然是大太阳地儿的一株向日葵,那苏继澜就是绿色池塘里的睡莲,白色的,单瓣的,每一片花瓣儿都透明如玻璃种翡翠的那类睡莲。
班上男生荷尔蒙爆发的每学期一度的美女评比活动中,有过“冰美人”这一栏,要求,白、气质好、瘦、文静、漂亮。燕然想过,苏继澜其实符合这些要求,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挥拳头,但从来没真的落下来过,而且,他只对着自己旁边儿这个嘴欠的军体委员才会挥拳头。于是,尽管苏继澜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很一般或者说至少远不能称得上完美,但燕然心里,他这个大苏苏最起码能打九十分以上。
苏继澜是九二五的纯银,未必有玛瑙花哨,未必有钻石耀眼,未必有水晶透彻,未必有珍珠润泽,但,他就是有那么一种纯粹的味道,一种柔软与坚韧糅合在一起的特质,一种燕然心中的,甚至可以说是带了异域风情的特别。
太纯了,太特别了,你可以说这是北方人粗枝大叶惯了之后,就是看着南方人的细腻有接近欲和探究欲,你也可以说这是一个骨子里潜在的文人发骚的意淫,你还可以说这是让女生追烦了追怕了的他为了逃避异性而选择将目光更多集中在同性中容貌姣好小群体之上。但总之,燕然的眼,始终是追着苏继澜的,就像猫追着鱼,狗追着骨头,奥特曼追着小怪兽……
言归正传,总之,燕然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苏继澜身上,他跟个追星族似的探寻着对方每一点信息。
从姓名开始。
“你名字挺特别哎,有什么特殊含义嘛?”某一次,他若无其事的开口问。
“……哦,因为我爷爷叫苏庆澜。”
“然后呢。”
“然后,我爸希望我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就给我起名字叫‘继’澜。”
“你爷爷干嘛的?”
“搞历史研究的。”
“行啊,历史学家?”
“就算是吧。”
“那你将来打算考历史系?”
“……不知道。”说到这儿,苏继澜摇了摇头,“其实我对历史兴趣不是很大,我想学中文。”
“中文有什么意思,见天儿说的都是中国话,还用学?”
“对你来说语言就是容易啊,你从小就说普通话。可我不一样,普通话对我来说好多地方值得研究。”
“错了吧错了吧。”燕然托着下巴笑,“我打小儿说的是北京土语懂嘛,普通话其实就是不好好儿说话,儿化音得少了小一半儿吧,好些字还发音特诡异……嗨,反正就是阶级统治工具呗。”
“我倒是挺感谢普通话推广的。”苏继澜也托着下巴笑,“要不我和你怎么交流?吴方言你听得懂?”
“你宰了我吧。”燕然哼哼了两声。
“所以说。”
“其实,就算听得懂也未必学得会。你不会儿化音可以学会,可以习惯,我本来就会儿化音你要是不让我用,我非死了不可。这就跟什么似的呢……嗯,就好像学会了骑自行车就通常不会骑三轮儿了。”
燕然说得挺认真,苏继澜听得挺开心。
“你比喻这么生动,应该学中文。”他说。
“那我这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的硬件儿设施不是糟践了嘛。”燕然指了指自己。
“那,你可以做记者,战地记者……”说了一半儿已经想笑了,苏继澜稍微扭过脸去。
“你是说真要是打起来,我没准儿能跑得快点儿?”燕然表情倒是还算淡定。
“对啊,生还几率大啊。”
“我跑再快也没枪子儿快吧。”
“所以说你还要多加练习啊。”
“……”燕然沉默了半秒,而后低头看表,而后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我靠!光顾了跟你聊了!我运动队儿训练都快迟到了~!妈呦,体育老师非罚我跑一千五不可,我赶紧走了啊!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