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裂开的嘴巴大张,露出被切断的舌头,她没办法很顺畅说话,只能咿呀咿呀,好似在哭。
她哭什么。
李子越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在哭什么呢。
不知道是奇迹,还是可怜,亦或者是幻想,那铁链居然被她砸开,断裂的瓷片划烂她的手掌,可是并未见鲜血长流。
她被人关在那里实在太久,久到不仅是泪水,连血液也干涸。
女人一只脚穿着破烂到只剩一半的鞋子,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像是看不见那些疯的狗一般,瘦到几乎只有骨头的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她的头稀疏,白占了大半,而一边干扁的耳垂却挂着一只碎了的耳环。
以前它大概很漂亮,应该是闪着银光,衬她青春靓丽的红裙。
她惊恐地叫着,想要把那群狗唬开,她快要抓到李子越了,就差那几步,就差跨过李子越先前摆放在角落的锄头。
可是她错了一步。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凭借着感觉胡乱行走,那只脚底叠了几层厚茧的脚踩到那层尖锐。
锄头上端瞬间弹到她跟前,猛地撞上她的脑门,她一个晕厥,枯草一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另一边倾倒。
而另一侧,摆放不当的镰刀闪着锐利的光芒——
“哗啦!”
她的皮肤是那么软烂又那么薄,经不起太多锐器的切割,那刀尖直划过她的腹部,顺着她滑倒在地的动作,拉出一道极长的伤口。
她的肚皮好像很软,被划开的地方,蠕动着的大肠滚了出来。
女人痛地缩在地上,身体颤,止不住地打滚,手却依然伸向李子越。
“来……来……”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吃力地抬头,额上皆是堆满的长条皱纹,眼眶红着,晶莹地眼泪在里面打转。
肚里的内脏顺着划开的伤口争先恐后涌出,她在地上抓了半天,只能抓到一团半干的黄土。
上面还残留着人走过留下的脚印。
随即她将黄土塞进自己腹部的伤口里。
她一直看着李子越,看着他被恶狗撕碎,啃食,她的眼睛里面含着无尽的悲凉和痛苦,以及最善良的,愧疚。
当疼痛过大脑承载,大脑反而会让他自我麻木。
李子越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周围狗在嚎叫,狗在撕咬,村民在惊呼,人在奔跑。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流血的女人,看着那个还在努力爬向她的女人,看见她指了指自己的伤痕累累的腹部,向他示意——孩子,你到我的子宫里来,你藏进我的肚子里,你回到我的怀抱里。
“是妈妈藏了我。”
“是妈妈生了我。”
“妈妈,妈妈,好妈妈。”
他的喉咙哽咽住,隐隐约约感到身后有人在说话:“这些狗怎么突然疯了,谁负责的?”
李子越视线穿过只只凶猛的黑狗,落到最边那个站立的小孩身上。
小孩站在大人身后,两只手拉着大人上衣摆,动作是害怕的,眼神却极其冷淡,注意到李子越的目光,他微微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瞬间,李子越明白了一切。
地下空间的主人根本不是“我”,而是眼前这个放了恶狗却一直扮演无辜角色的小孩——人贩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