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缠绕她多年的噩梦,在那口浴池旁,在那张贵妃榻上。
宋令枝脸色惨白如纸。
……
时值盛夏,皇帝携文武百官及后妃皇子,前往皇家别苑避暑。
日光晒
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皇家别苑时,天色将暗。日薄西山,众鸟归林。
山涧流水潺潺,蝉鸣虫叫。
离别苑越近,宋令枝面色越是难看,一颗心七上八下,一闭上眼,就是那夜在浴池边的噩梦,还有天明沈砚吩咐人送来的那碗避子汤。
车帘挽起,秋雁垂手侍立在马车旁,伸长手欲扶宋令枝下马车。
红霞满天,草长燕飞。隔着茫茫昏黄日光,不远处殿宇巍峨,青松抚檐,疏林如画。
只一眼,宋令枝当即怔愣在原地,遍体生寒,不寒而栗。
竟是前世她遭人下药后,仓促之下躲进的宫殿。这一处虽有浴池,可地处偏僻,后宫嫔妃为争皇帝欢心,自然不会挑这僻静院落。
而如今——
指尖颤栗,宋令枝瞳孔骤紧,那夜压在自己身上的……
脚下趔趄,竟是一脚踩空,宋令枝整个人朝前跌去。
秋雁大惊失色:“——姑娘!”
脚踝处传来撕心裂肺、钻心的疼。
蓦地,身后一人忽然伸手揽住自己,手臂遒劲有力,牢牢锢住宋令枝纤细的腰肢。
沈砚抬手,拦腰将人抱起,冷眼看向下首的秋雁。
秋雁当即双腿一软,跪地求饶:“殿下恕罪。”
许是崴得不轻,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撕心裂肺,宋令枝忍着脚踝的剧痛,白皙手指攥住沈砚的衣袂:“殿下,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砚垂眸睨她一眼,不动声色勾唇,声音低哑落在宋令枝耳边:“我还以为
是故地重游,枝枝一时激动……”
宋令枝浑身僵滞,宛若坠入冰窟。
那双盈盈杏眸刹那瞪圆,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不安。
挽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同那夜一样,就连鼻尖轻盈的松柏宫香,也是如出一辙。
宋令枝面色大变,下意识想要推开眼前的人。
倏然,身后传来遥遥一记笑声:“三弟。”
沈昭一身明黄长袍,闲庭信步,“先前听宫人说,三弟挑了这处宫殿,我还不信,不想竟是真的。”
他粲然一笑,余光瞥见沈砚怀里的宋令枝,沈昭讶异,“宋姑娘这是怎么了?”
余晖拂起一地的晚霞,鸟鸣伴耳。
宋令枝挣扎着想要从沈砚怀中跳下,倏地望见沈砚弯唇,他垂首,眼睛似笑非笑,蕴着浅淡笑意:“不许回头。”
宋令枝周身一颤。
望着自己的那双黑眸沉沉,半点笑意也无。
不像提醒,像是警示。
秋雁还跪在沈砚脚边,单薄的身影在黄昏中瑟瑟发抖,她头埋得极低。秋雁竭力咬紧红唇,不敢让啜泣声溢出唇齿。
宋令枝无力闭上眼睛,攥着沈砚衣襟的手指半点也不曾松开,指尖泛白,似是用了劲。
整个人蜷缩在沈砚怀里,宋令枝不敢吱声,半张脸埋在沈砚颈间。
沈昭一头雾水,上回见到宋令枝,对方避自己如洪水猛兽,这回连请安都不曾有。
沈昭好奇:“……宋姑娘?”
埋在肩上的娇小身影颤若羽翼,沈砚垂眸,入目所及,宋
令枝双眸紧紧闭着,掩在眼睑下方的鸦羽睫毛轻颤,贝齿轻咬红唇,似是怕极了。
喉咙溢出一声轻笑,迎上沈昭困惑不解的目光,沈砚面无表情:“她受伤了。”
沈砚皱眉:“受伤了,可曾唤太医来瞧过?来人,去请张太医过来,就说是……”
“不必劳烦皇兄。皇兄若无事,臣弟先走了。”沈砚脸上淡漠。
沈昭习以为常,双手背在身后,他笑笑,忽而又掩唇,轻咳两三声:“三弟怎的还是这般客气,皇兄不过是受太子妃所托,想问问宋姑娘老家……”
沈砚淡声打断:“她嗓子不好,今日怕是说不了话,皇兄请便,臣弟先告辞了。”
晚霞被沈砚遥遥甩在身后,一众宫人垂手侍立,迎着沈砚穿过月洞门。
满院夕阳洒满,乌木长廊迤逦曲折。
宋令枝缓慢从沈砚怀里抬起头,宫门外的沈昭早就不见,只有秋雁一众宫人亦步亦趋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