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靠!”就看到黑眼镜的头在小花身边冒了出来,“小三爷,你回头看吧。”
我心中虽有十分的顾虑,却还是慢慢把头侧过了肩,斜眯着眼,上半身转了十五度往后看。
这一看,我顿时就觉得膀胱里所有未来得及放出去的水都全体飙升进了我的大脑内部。
烂柯山(九)下
我眼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全部都是尸体。
尸体层层叠叠,堆成了一座座,不规则的隆起的小山丘。只有我们现在所站着的这块地面还算是干净一点,尸体堆得没有那么密集。我知道那些淹没在浓雾里,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也是相同的情况。这里说是乱葬岗,恐怕形容的程度还不足够,这都可比南京的万人坑了!
我强忍着胃酸顶到嗓子眼的恶心,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这里的尸体大多都是干尸或者腐烂程度极高的尸体。隐约能看到在那些腐烂的脸孔上,有些辨识不清的虫子在钻进钻出。还有就是白骨。
而离我最近的地方,却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我掰了掰小花的探照灯头,把光全都聚到眼前这具尸体上。尸体很新,应该刚死没有多久。他身上的军绿色衣服在探照灯头下发白。他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脸扭曲得已经畸形了,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这表情让我直接联想到了胖子先前出现幻觉的时候,笑得也是如此诡异。我不禁心脏发寒,假如当时没有李如风,可能现在面前就要多一具肥尸了。
即使尸体的脸已经变了形,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我蹲下去用手电光照了下他的左眼。没错,是他。我非常肯定我认识他。他叫阿保,是楼外楼的跑堂。据他自己说是以前曾经替别人干过收保护费的活儿,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我拿楼外楼当食堂那么久,他一直都在,从来没离开过。他左眼的眼皮上有一条疤。我以前曾经问过他,他说是在一次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人用啤酒瓶砸的。他并非是那种能留给人特殊印象的人物。我记得他无非是因为他整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悠,我有时候一个人去吃饭无聊了也会找他聊个天。在我眼里,他是再简单不过的酒楼跑堂。
看来,一切有着简单表象的人或者事,内里都是个谜。在你解剖开之前,永远都不能妄下论断。
“我艹,天真,这他娘场面也忒大了!怪不得外面没见乱坟堆呢,原来全市死人全扔这儿来了!”胖子从浓雾里露出了半个身子在炽白的灯光底下,看起来就像被砍了半截。
“咦?”他蹲到我边上,看了一眼阿保的尸体,一脸惊讶的表情,“这人我认识!”我心中自然觉得他去因为去楼外楼的时候见过他,可能对他还有印象。谁知道并不是。胖子说,他对这人极其有印象,因为这人去过巴乃。阿贵他们的村子并不是什么旅游的景点区,突然去了个奇奇怪怪的人肯定会引起注意。这人是带着高级照相机去的,说是去取景,要回去做旅游杂志。胖子本来也没怎么留意他,那时候他已经百无聊赖,正打算从巴乃离开回去北京,所以当时他就算心生怀疑,也没闲心去管。胖子会记得他是因为在几天之后回北京的飞机上,又见到了这个人。
“你一定要信我,这人就坐在我前面,事情就是当着我的面发生的!当时我们的飞机遇上气流,晃得很厉害,安全带指示灯亮着,机舱里面没人走动。这人他突然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空姐才走到他旁边,他就和现在这样睁大了眼睛捂着胸口,直着倒了下去。碰巧飞机上有个医生,立刻就去看他了,好像说是什么突发性心肌梗塞。那天正好天气非常糟糕,飞机又一时找不到地方迫降。没多久我就听说那人没得救了。难道这是他双胞胎兄弟?”
我问胖子,他之前跟我去楼外楼吃饭的时候,难道没在里面见过这人?胖子立刻发誓说,见过是小狗。如果见过他肯定记得,一个死人假如出现在酒楼做跑堂,他肯定要去问的。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个事情就玄乎了。胖子没见过他倒是没什么,毕竟他要刻意躲开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假如胖子真没搞错对象的话,那么死在飞机上的阿保和死在这的阿保,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阿保呢?或许这样问不科学,应该说,他死了之后是怎么又活了过来,现在就死在了这儿?
为了确认身份,我特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脸,确定没有用人皮面具。他身上有个黑色的背包,这个包我觉得挺眼熟。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来,这包好像和双儿的那只是一样的!
对了,到了这里之后,双儿和她的猫就都不知道钻去哪里了。李如风也不在。我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一路的。
闷油瓶从阿保的尸体上把背包拿了下来。他打开拉链,朝里面看了一眼,就伸手进去,取了一本黑皮子的日记本出来。他随手翻了两下,停在了一页上,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就把日记本甩给了我。
我翻开那本日记本,里面立刻飘来一股氧化的金属味道。这味道极为熟悉,但我一时竟记不起来在哪里闻过。日记本前面一半都记得很满,后面一半空白。但是被记录的一半,几乎没有任何文字。从第一张开始就是空间图,我仔细看了几页过去,越看越觉得,这些空间图画的就是这里。图被记载得十分诡异,我学的建筑,竟看起来也觉得相当费劲,层层叠叠,就像俄罗斯方块。全都是重复的规则和不规则的空间,半重叠在一起。唯一能清楚看出来的是,这里有无数个口子,变换莫测,却都是通向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的。但在这个空间上面,还有一层与其重叠,样子非常不一样。他画上了一个很重的记号,几乎都戳破了纸。旁边写了个“门”字。我想会不会这个就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