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停白扇一展,慢摇着向前方缓步走去,空言则走在他身后四处张望着。整堂内弥漫着一股异香,四面堂顶上各有壁画,飞别为天女散花、天外飞仙、云霄倩舞和瑶台出浴,多是描绘女子,中央圆台微微凸陷,被多而繁,华而贵的雕饰围绕着。
空序此时正坐在中央,长所束,正是星嵌白玉冠,衣服似是云裁出的一般,衣袖、领口都绣着幽兰色的梅花,本就有出尘的气质和柔美俊俏的容颜,如此衬托下更如谪仙人一般。
梅镶锦云袍,凡尘不得染,常火不能焚,本身不是灵器,但却比灵器远受人追捧,是云国诗会总盟对诗才极高认可的标志。
“……上有云镜锦万色,下有水镜浮千光。蜀道一途多虎豹,唔……”
“空公子,十七了,我…我给您斟酒!”
这人说着,却只是把酒壶的壶嘴伸至空序嘴前。
此时的空序看起来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四周还散乱着十余幅诗卷。
叶云停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不悦之色。空序看到空言到来,便扶着身前的玉案站起,跌跌撞撞地向空言走来,直到身前时,再坚持不住软倒下去,空言当即上前扶住了他。
在场不少来为这位三州榜庆贺的人也不由得把眼光投向空言,默默打量。
“在下空言,家…家师空序,我受师傅的命令,特来于此为他研墨洗笔。”
空言被盯得尴尬,想自己本就以决定拜空序为诗,于是如此说道。
众人点头,倒也不疑,毕竟昨天确实看到空序眼前这位少年一起离场。两边嘴角提起,眼皮耷拉那么一些,纷纷向空言展示起模板式的笑容。
这种笑容是极难分辨的,特别是在功成名就和不怀戒心时,空言属于后者。
“这位公子,您师傅这儿还有诗未作完呢,您看……”
面对给空序灌酒那位的话,空言看了看自己扶住的空序,推脱道:“我师傅已经醉成这样了,再写,怕也挥不出平日里的风采,不…不了吧。”
但斟酒那人仍是不依不饶,继而翻出一些古人酒后诗兴大,创下千古名篇的例子出来。
“你这人,总不能拦着你师傅在诗途是锦上添花吧!”
若不是他怀里还揣着空序亲笔写的诗卷,空言听他这些话都要生出愧疚来。
“蜀道一途多虎豹,更有人影形豺狼,够了吗?不够也没有了,拿着滚!”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下,一副卷轴砸在斟酒那人的脸上。叶云停不知何时已经挪步到外围的一处摆满文房用具的桌案前,此时他手上还拿着一枝笔。
人们纷纷看向这位生面孔,开始议论纷纷。他们间自然是没有人能接触到叶云停这样的存在,当然——也是叶云停感素面朝天地来参宴的底气,只是这底气在面对争端时不太够用。
斟酒那位现看起来极其狼狈,未干的墨水恰巧沾染在他脸上,人群中不乏多事者,捂着笑看指向他灯火烛照下的影子调侃。
“你什么东西?你敢骂我是豺狼?”他怒声叫到,辟灵境一息的气势展露,直逼叶云停。
四周的人开始向后退却,叶云停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人,眼神冰冷,缓缓摇扇。
就在这将要动手的千钧一之际,上层凭栏处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聒噪,正仪!”
正仪,宫廷礼语,常用在朝堂因事议论不休时,上位者对臣子端正仪态的告诫。
二楼包厢延伸出的站台处,云九黎一袭镶金黑袍,负手而立,平淡的眼神,不知是其为三白眼还是正往向下处看的缘故,在众人眼里却是如君王一般的睥睨。
堂中不少原先端坐的人当即起身,随众人面朝其俯身行礼,那位斟酒的人也立即吓得收起了外泄的灵力氤氲。
方才在堂中出言不逊的,跳脱放浪的,以及高谈国事的,现通通骇得脸色惨白,不是有消息说九殿下诗会结束就随云灵宗一列回宗门了吗?敢情刚才一直在二楼包厢旁听!
叶云停微微抬头看向云九黎,嘴角微扬,眼神得意。空言俯着身的同时右手还要扶住迷糊不清的空序,见别人不敢抬头,他也一直维持着,有些窘迫。
但好在云九黎说完这一句话后,就缓步退回了包厢。斟酒那人突然回想起昨日九殿下称呼空序“先生”一事,更是唇如齿白。
自己本是看准了时机,想到空序身边骗些真迹,以待他日后名声大噪卖出高价,没想到自己做这事就在欣赏他才华的九皇子眼皮底下。想到这时,他突然遍体寒,诗卷都没来得及收,就灰溜溜地离了场,叶云停看见后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过多刁难。
空言简单告别辞别后,便带着空序往云生楼的住处走去。
…………
阴暗的包厢内,一个满头白,着黑衣,却又带着白色简面的人端坐着,对面正是云九黎。
“此子天纵诗才,断不可留。”
云九黎缓慢开口,墙边的阴影即刻少了十余道。
“即是天纵诗才,殿下何不招为己用呢?”
带面之人声音沙哑,呵呵笑后问到,干枯如节的手指不时的颤动着,破烂的黑袍少许地溢出黑雾。
“非云国之人,这是一”
“虽为天纵诗才,但不通国论,于我无用,这是二”
“吾若起战事,依他诗中展示的思绪,必定阻挠,名川奇岳中,不少求诗若渴的绝世强者,他若以诗相邀,必成阻碍,这是三。”
“阁下不必顾虑太多,潜心为我占卜,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云九黎说完后,起身向内室走去。内室没有灯火,他便像走入黑暗一样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