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个哈欠,心想果然看书会让人睡意顿生?。姜菀将书册放在?枕下,吹熄了烛火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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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最里面的墙面掉了不少墙皮碎屑,恰好掉在?墙边的桌上,幸好当时并无客人在?,否则若是掉进饭碗中,少不了一番风波。趁着?这个机会,姜菀把店内其他地方也检查了一番,清理?了一些有碍观瞻的粉尘,又摘下来?一些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掉落的装饰物?,请了泥瓦匠重新粉刷了一下墙。
粉刷完,她看着?那片雪白的墙思索着?是买几幅画挂上填补空白还是另寻他用。
正想着?,姜菀脑海中忽然跃出?了先前那位老者?的话,说是如今京城不少食肆酒楼都会为一些文人墨客提供一片区域以供他们挥洒笔墨,若是侥幸能有几幅流传于世?的,食肆的身价也会跟着?上涨。
之前她只觉得店内空间逼仄,怕是并无多余的位置用来?做这赋诗作画的雅事。然而今日一看,若是在?此处开辟出?一小块墙面,悬挂上纸张,边上放置笔墨,也未尝不可。
此处恰好紧挨着?几间雅间,与大堂的散座又有一定的距离,且正对着?食肆正门,视野也好,是个不错的地方。姜菀顿时兴起,对着?那块墙面比划了半晌,最终欣然敲定。
她打算买些笔墨和纸张放在?墙边的一张小案上,心中嘀咕着?是不是可以请谁先带头写幅字挂在?此处,这样也好吸引更多人效仿。
然而这头一位人选却实在?无从寻找,姜菀无法,只好先把那片区域空下来?,待日后有了机会再加以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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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姜菀开始准备今晚的饭食。
肉丸子汤做起来?容易,把冻好的肉丸加上番茄碎,再放些绿菜叶,打几个鸡蛋进去,煮开便是香气?扑鼻。她又从坊内一家专门卖各种粮食的铺子买了不少米线回来?,用来?做主食。
米线在?景朝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只是本朝居民食用它的时间不长,使得它并不如面脍炙人口。但姜菀却很喜欢米线那独特的筋道口感,与那一嚼即断的面条完全不同?。
她用猪骨加了少许鸡鸭肉煮了汤底,再加上不同?的配菜,做成?多重口味的米线。一碗米线端出?来?,再点缀些青菜叶子和豆芽、金针菇、木耳丝,切几片腊肉和熟鸡蛋均匀平铺在?米线上,又好看又好吃。
思菱近日嗜辣,因?此她特意舀了一勺子辣椒酱和进米线里,红彤彤的,吃得她额头都冒出?了汗。姜菀笑着?看她被辣的直吸冷气?却还是忍不住去吃,自?己只盛了碗三鲜米线吃,不放任何?辣椒,只吃最鲜的原味。
刚盛进碗里尚未动筷子,姜菀忽然听见外头大堂传来?几声清脆的碎裂声,似乎是碗筷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人的叱骂声响起:“你这小二怎么做事如此不当心?这样滚烫的汤若是浇在?我身上该如何?是好?”
姜菀忙快步走了出?去。此时尚未到晚食高峰期,食肆内只坐了一桌客人。她看见周尧正满面通红地站在?那桌案旁,不住地躬着?身子道歉。他手中的木托盘里残留着?些汤汁,脚边是碎成?了几瓣的白瓷碗,冒着?热气?的汤汁在?地面上蜿蜒流淌着?。
她敛容走过?去,和声道:“这是怎么了?”
周尧见她过?来?,低声道:“我方才给这位客人端上来?米线,谁知不慎脚下一滑,摔了碗筷。”
姜菀低头看向地面,?觉除了米线汤汁,还有不少自?店外带进来?的雪水污渍,想来?周尧是不小心踩了上去。
她看向那位客人,微笑道:“对不住客人,这是我们的疏忽,待我们给您重新准备一份米线再端上来?,您看行吗?”
方才叱骂周尧的是个衣饰华贵的青年郎君,神色骄矜,一举一动都透着?散漫。他面上有些酡红,身上也散?着?酒味,满不在?乎地看了姜菀一眼,说道:“这样的事情,你就如此轻描淡写打?我?”
姜菀耐心道:“您此话何?意?”
那青年指着?脚下说道:“我这脚上穿着?的靴子,可是上好的羊皮做的,却被你们泼上了汤汁。”
姜菀盯着?他那靴子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哪里溅上了,便道:“这位郎君,您的靴子似乎并没有任何?油渍。”
她指着?地上的汤汁道:“他是在?桌案外端着?米线准备搁在?桌上的。方才这碗米线是在?此处滑落的,汤汁也散落在?这附近,而您坐在?桌案里侧,您的脚并没有伸出?来?,又如何?会弄脏?”
那青年恼羞成?怒,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冤枉了你们?”
姜菀微笑:“我只是陈述事实。我们可以为郎君重新更换碗筷和食物?,但郎君也不能随意攀扯我们,污人清白。”
青年被她的话说得面上青白交加,顿时用力拍了一下桌:“你。。。。。。你们食肆就是如此待客的?你若是如此,可别怪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姜菀心中愈?不耐,向周尧道:“先去把碗筷收拾了,再下一碗米线端过?来?,这边我来?处理?。” “二娘子。。。。。。”周尧迟疑未动。
“快去。”姜菀催促道。
待周尧离开,姜菀收起笑容,道:“郎君要怎样?”
她面上带着?客套又疏离的笑,一头乌?绾成??髻,身上不佩珠饰。那张粉白的脸颊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娇嫩,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青年吸了吸鼻子,似乎还从这小娘子的身上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眯着?眼打量着?姜菀,见她虽穿着?厚实的衣裳,却依然能看得出?窈窕身姿,那张脸虽粉黛未施却依旧明媚。想不到这市井之间,也有这样娇艳的容色。
酒意上涌,那青年目露异色,抚着?下巴故作姿态道:“我在?这坊内也算有些名?声,若是我一句话,只怕你这食肆纵使不关门,也得掉一层皮!”
他这嚣张的语气?让姜菀心底烦躁不已,也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混世?魔王,借着?酒劲到处?疯。她道:“那郎君希望我们如何?做呢?”
许是她语气?里的温和让青年误以为是示弱,他得意洋洋地道:“我也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你把我这只靴子擦干净,我就此作罢,如何??”
说着?,他竟把脚直接搭在?了桌案上。
姜菀忍着?心底的作呕,不去看那乌黑脏污的靴底,冷着?脸道:“恕难从命。”
美人冷了脸,愈?多了几分艳色。那青年玩味一笑,说道:“小娘子如此桀骜,就莫要怪我不顾情面。”
姜菀看向青年,说道:“若是郎君没有别的事,我便不奉陪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被那青年一把扯住了衣袖,语气?里满是调笑:“小娘子如此姿色,却整日与这油烟相伴,岂不是辜负了?”
与那青年一道来?的两三人也是一脸登徒子的轻浮模样,见状便起哄道:“明之,你若是喜欢这小娘子,不如带了她走?”
青年呵呵一笑,随即又烦闷道:“算了,我那未过?门的娘子素来?彪悍,当日定亲时便逼迫我立下字据,此生?不准纳妾,更不许豢养外室。”
余下几人啧啧道:“明之,你这是要往火坑里跳啊。你这娘子的母家做派如此强势,就差令你入赘了。这往后,想邀你出?来?吃杯酒怕是更难了。”
“还有十?日成?婚,悔婚还来?得及!哈哈哈哈!”
又有人煽风点火:“带回家是不行了,但是偷个香应当还是可以的吧?明之,左右你家娘子又不在?侧,莫非你还挂念着?她,不敢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