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把听筒递给他。电话是鲍里斯的妻子从医院打来的,她哭哭啼啼的说,鲍里斯死了。
道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他死了?几小时前他还和我在俱乐部一块吃饭,怎么一下就死了呢?”
鲍里斯的妻子说:“他是被暗杀的,身上中了三枪。”
道森把听筒交给露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告诉她,我马上过去,问问她在哪家医院?”
鲍里斯的妻子在电话那头已经听见了。
“露西,你叫道森别来了,”她说:“他来也没用,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下,再见。”
电话挂断了。这一夜道森辗转反侧,再也没合眼。
第二天他上班后,得知了鲍里斯被暗杀的详情。
鲍里斯昨晚十点多钟离开上海总会。他的汽车正在车行维修,他是坐三轮车走的。就在离家不到5oo码的地方,一辆汽车从后面追上来,杀手从车里朝他连开三枪,其中一枪直接命中头部,他当场就死了。
杀手还留下一封信,自称是76号特务,由于鲍里斯表反日言论和文章,多次警告无效,因此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道森想起昨天和鲍里斯一起吃的最后的晚餐,想起他那张英俊的生气勃勃的脸,想起他俩一起度过的那些愉快的日子,悲哀和愤怒在心里搅作一团,让他几乎透不过气。他扯掉脖子上的领带,使劲摔到沙上。
这时房门开了,青木像前几次一样,没敲门就径直闯了进来。
他来得很不是时候,但却偏偏来了,活该他倒霉。
道森一转身,两眼狠狠瞪着他。
你这个狗杂种!道森在心里咒骂,杀害鲍里斯的就是你们豢养的杀手!你也有罪!我恨不得一拳锤扁了你!
青木也许是反应迟钝,要不就是自我意识太强,竟然没有现道森牙齿咬得多紧、目光多么凶恶,竟然还嚣张地问:“道森先生,你向威尔逊先生请示过了吗?他意见如何?”
道森笑了。这是极度愤怒之下出的狞笑。
“我请示过威尔逊先生了,”道森用尽量平缓的语调说:“他的意见是四个字。”
“哦?哪四个字?”
“滚你的蛋!”
青木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道森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威尔逊先生要我转告你,滚你的蛋!”
青木气得结结巴巴:“你……你竟敢骂人……”
“我骂了,怎么样?”道森切齿道:“我还想再骂一遍,滚你的蛋!”
“你……你简直太过分了!我要向日本宪兵队、还有领事松井先生报告!一切责任由你承担!”
青木满脸通红,连蹦带跳,活像一只被扔进开水里的小龙虾。
道森点燃烟斗抽了两口,冷冷地说:“我会承担责任的,请便吧,别忘了把门关上。”
青木摔门而去,脚步重得像是要把楼板踩塌。
“混蛋!”道森从牙缝里呲出这两个字。
本来林永年的命运与他无关,为了息事宁人,引渡就引渡吧。但鲍里斯遇害让他改主意了,他怀着对青木、对日本人的憎恨,决定跟他们对着干,拒绝引渡林永年。
我有这权力。道森心想,哪怕威尔逊反对,我也决不退让。威尔逊和张伯伦一样也是个软蛋,对日本人卑躬屈膝。他一定会翻脸,撤我的职。那正好!我求之不得!我正想回老家享福去呢!
道森走到窗前,像敲钉子似的,把烟斗在窗台上用力敲了几下。用中国人的话讲,他要破罐子破摔了。
接着他给妻子露西打电话,说了已经生和即将生的事情,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露西的想法和他一样,提前退休回英国未尝不是好事。她甚至开始向往和儿孙在一起的欢乐场景了。
道森心里有了底,情绪舒缓了一些。他一边等着威尔逊的传唤,一边收拾东西做跑路的准备。
中午时分,威尔逊的电话来了,叫他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