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吹过牛皮,话都没凉呢,雷大力此刻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赶紧找补:“老师懂个屁,狗刨就是幅度小点儿的自由泳!你找啥子?过来吃饭!”
雷小米终于找到了想要的精油:“我给箭箭推油,精油不够了。”
雷小米刚说完,箭箭便满身油亮地从门口冒出来。只见箭箭穿着一次性内裤,满脸通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略微颤抖地喊了声“爸爸”。
火哥见儿子已经被折腾成这副样子,赶紧向雷小米发出请求:“小米,推油做完后,艾灸能不能不要再做了?箭箭已经上火了。”
雷小米回头,本想对火哥说还不够,结果惊讶地发现雷大力的鼻子塞着卫生纸。
雷大力看到儿子注视着自己,赶忙把卫生纸抽出来扔掉,然后心虚地解释:“没事儿,我也上火了。”
雷小米不接话,从办公桌底下直接钻到了茶几旁,拿起一片午餐肉吃了起来。吃完手上的食物,雷小米才开口:“那就少吃火锅嘛,一会儿给你拔个罐,等我。”
看小米没起疑心,雷大力这才如释重负,故作轻松地调侃:“要得,小米师傅。”
雷小米转头跑了出去,拽着箭箭
的纸内裤,一溜烟儿地把他也带走了。
火哥呆呆地望着小米的背影,嘴里念叨着:“你这个儿子都快成高级技师了。要我说啊,非要上啥子重点嘛,干脆开澡堂子吧!”
“澡堂个锤子#pageNote#5!”雷大力斩钉截铁地反驳道,“老子这么拼命,都是为了让他长大不要跟我一样!他妈去世前我答应过她哩,要好好照顾小米。我一定让小米有出息,上个好学校。男人,站起#pageNote#6屙尿哩,我必须说到做到。”
火哥顺着雷大力的眼神,看了眼柜子上摆着的照片,那是小米妈妈高亚君的遗像。相片里的女人即使是黑白色的,也能看出文文静静、漂漂亮亮的,眼睛格外明亮,一副天生的学霸模样。谁能想到这位医科大毕业的高才生会“下嫁”给雷大力这样的职高生,原以为是天赐良缘,到头来才知世事无常。
火哥闷了口酒才道:“小米妈走了也快5年了吧?”
雷大力点点头:“4年9个月21天。走的时候小米不到2岁,现在小米6岁半了。”雷大力顿了顿,又说,“小米眼睛像妈妈,脑壳也随妈妈,精灵得很,看啥子会啥子,绝对是读书的料。”
说到小米,火哥就想起箭箭,不免有些心酸:“哎呀,又不想娃儿累,又想他有出息,太难了。”
雷大力一听,满不在乎地一抹嘴,起身走到柜子前,把雷小米翻出的东西都塞回柜子里,胸有成竹地说道
:“哎呀,有啥子难哩嘛!回头我请陆总再喝一顿,把箭箭也弄‘外国语’去,简单得很,你就好生养脑壳上哩那坨毛儿嘛,打点儿小麻将,吃点儿麻辣烫,那些渣渣事情,哥子#pageNote#7们给你摆平!”
雷大力敢这么吹牛皮,底气都是陆总给的。
雷小米又跑了进来,兴冲冲地说:“雷大力,再来瓶精油。”雷小米很少喊雷大力“爸爸”,经常直呼其名,雷大力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有时候他也叫“小米哥”,总之,开心就行了。
雷大力惊讶于精油耗光的速度:“耶,你两兄弟是把精油当饮料喝光了唛?”
雷小米也不接话,直接爬到坐在办公椅上的雷大力的身上,踩着他的腿在柜子里翻。雷大力顺势抱着小米侧过头,把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到火哥面前:“这是店里头刚进的护肤精油,吸收好得很,送你婆娘一套。回去把她哄高兴,好生商量,莫天天打架。”
单论讨老婆欢心,火哥丝毫没有“近朱者赤”的觉悟。他看着精油礼盒,叹了口气,心有不甘且十分委屈地说:“我们哪儿是打架呢,一直都是老子在挨打。”
这时,一双油乎乎的手从身后拍了拍火哥的肩膀。只见箭箭脸和头发上也被抹了精油,已经成了一个小油人。箭箭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我不想推油了,我难受。”
雷大力意识到再搞下去真的要出问题,在他和火哥
的极力劝说下,小米师傅终于放弃了继续折腾箭箭的念头,带箭箭去洗了个澡,再带着清爽的箭箭回办公室把火锅吃了。
夜深了,老街道霓虹灯闪烁,车流渐少。洗浴中心也打烊了,火哥带着儿子箭箭回了自己的家。
雷大力和雷小米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开了会儿卧谈会。
雷小米摸摸雷大力的鼻子:“还痛不痛?”
雷大力心头一震,赶紧拿下小米的手:“不至于哈。上火流鼻血正常得很。”他顺势给小米摸摸肚子,没一会儿小米就开始噗噗噗放臭屁。
雷大力皱起眉:“小米哥,你造生化武器唛?商量一下,明天多吃点青菜?”
雷小米一副大佬的姿态:“我考虑一下。”
雷小米想了想,问雷大力:“上外国语小学花了好多#pageNote#8钱?”
雷大力道:“这个你不用操心。老汉儿虽然没得钱,但还是有点噻。”
雷小米忽然问:“你希望我像妈妈,长大了也当医生?”
这一点,雷大力还真没想那么多,就说:“你喜欢啥子就干啥子噻,妈妈是妈妈,你是你。”
“那妈妈当医生当得好不好?她喜不喜欢?”
雷大力沉默了,他没有参与高亚君的青春,他遇到高亚君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市人民医院的实习医生了,严肃、认真、细心,说着一口软糯糯的上海口音的普通话。
那时候雷大力的洗浴中心刚开业,有一天,有人来闹事,雷大力年轻气盛,
就跟对方干了起来,一块玻璃掉下来,落在雷大力的手臂上,扎了好多玻璃碴,就是高亚君给雷大力缝针包扎的。高亚君对雷大力那叫一个认真,说雷大力是她第一个负责的重伤病人,必须对他的生命负责,要求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还要注意卫生,不能感染,干个啥都要消毒。他看到高亚君对她自己也是如此,手机上套着保鲜袋,下了班全方位消毒才拿出来。这给雷大力整乐了,就天天去找她报到换药,伤口好了也去。雷大力还总是一副手很痛的样子,高亚君给他做过各种检查发现一切正常,然后很肯定地告诉雷大力,他已经没事了。雷大力一脸无辜地说:“有没有可能是内伤?”高亚君对自己的专业水平很有信心,明确告诉雷大力不存在内伤。雷大力就心虚地往心理疾病上引:“大概……是有心理阴影了吧?”高亚君听后,很同情地问:“你以后怎么办?”
雷大力原本对高亚君是不敢抱什么希望的,人家是上海医科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他一个职高毕业的洗浴中心小老板,真是不敢高攀。但人都有不能自已的时候,他想了想,还真是喜欢高亚君这个模样,用软糯糯的腔调说着严肃的话,他就天天去跟高亚君聊天,讲讲笑话逗逗她。两个月下来,他发现高亚君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雷大力心中的小火苗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