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喽,你这人能文能武,精明强干,还重情
重义,唉,本想把班子交给你的。”
“是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心。”
老班主大手一挥,大笑着说:“能救大名鼎鼎的高指挥使,还耀武扬威指划得你团团转,足够小老儿吹一辈子啦!就怕说出去没人敢信。”
凤凰儿也笑了,随即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老班主,后会有期。”
老班主捋着花白的胡子,不胜感慨似地唏嘘道:“不,我希望后会无期。”
雪粒子打在窗户纸上,沙沙的,好似无数小虫子啃噬着树叶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凤凰儿没有再言语,转身默默离开。
老班主重新拿过账本,一笔一笔地核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砰,门从外被撞开,窈娘挟着风雪跑进来,满脸急色,“爹,你把凤凰儿赶跑啦?”
老班主头也没抬,“他自己要走的。”
“您真是的,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下他,您偏拧着来!”窈娘又急又气,拔腿就追,可凤凰儿走了快半个时辰,去哪儿找去?
望着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窈娘茫然四顾,心里头也是白茫茫一片了。
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宿,转天早起,天空终是放晴,一阵风吹来,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抖落,玉屑似的随风飘着,在晨曦中闪着细碎晶莹的微光。
雪停了,打铁班子就要上路了。
就在这时温鸾找来了,窈娘正郁闷着,恹恹道:“他不在,昨儿个就辞了我爹。”
“辞了?”温鸾暗暗吃惊,也不见他找自己来,这人去哪儿了!
窈娘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温鸾把手里的荷包给她看,“昨儿个他来找我缝补荷包,我连夜做好了,特地给他送来。”
“是他整日不离手的那个么?”有个粗壮汉子看过来,满脸惊奇,“好漂亮的荷包,难不成重新做的?这可不行,他准不要了。”
温鸾奇道:“为什么?”
那汉子摇头笑道:“许是重要的信物,要不就是要紧的人给他做的,他宝贝得紧。我们在岸边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紧紧攥着那个荷包,掰都掰不开。他昏迷了多久,那荷包就攥了多久。”
“后来他醒了,更是整日不离身,有个愣头青故意捉弄他,趁他睡着把荷包偷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那时候还浑身是伤动弹不得呢,竟然爬起来把那愣头青揍了一顿。伤口都崩开了,血都把衣服浸透了。”
“也真是可叹,他把那个破荷包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这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他每说一句,温鸾的脸色就白一分,待他说完,温鸾已是摇摇欲坠了。
窈娘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问:“是你做的?”
温鸾点点头,勉力笑道:“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实我给他做的时候,心里是极其不情愿的,可以说是被迫而为,他也是知道的……”
尽管知道做荷包的人不情不愿,还是当成了宝贝。
不知道这个缝补过的荷包,能不能弥补一二。
窈娘沉默半晌,忽长长叹口气,“好没意思,老娘不干了。”
温鸾愕然。
窈娘撸起袖子开始帮忙收拾家伙什,“他九成九是那个朝廷要犯高晟,这等凶神恶煞,我可要离得远远的,不然哪日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温鸾忽道:“你等下,我去去就来,千万别走。”走了几步又转身叮嘱,“一定等着我来,千万别走啊。”
窈娘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
温鸾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家,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一个匣子,里面是高晟留给她的田契房契,还有诸多银票。
当初开绣庄买房子买铺子花了三千两银子,后来绣庄挣了钱,她就把花掉的那部分补上了。
温鸾用块布包好匣子,又急急忙忙去了大杂院。
这次,她直接去见老班主。
看着那个匣子,老班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使不得!我可不敢要,夫人赶紧拿回去。”
温鸾笑道:“这些是他留给我的傍身之物,防的是哪天他不在了,我也能安稳度日,但是他现在回来了,这钱我也用不着了。再说是你们救了他,多少钱也是应当的。”
老班主还是摇头,“夫人,若是别人我就收了,毕竟手底下老的老,小的小,几十张嘴要吃饭。可他……名头太响亮,我们班子都是穷苦人,经不起官府查。”
“您别担心。”温鸾轻声道,“他的案子已经
了结,即便有人翻旧账,皇上也不会重新查的,不然我们娘仨也不会平平安安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