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边往里请,边笑着说,这次烧尾宴送过三回请帖去明月剧院,都被张管事扔出来了,还以为明月郎君这次也不会来了呢,真是没想到……
韩月朗只听不说,不置可否。
直到李尚书请他上座,才一指骆银瓶右手座位,道:“我要坐那!”
“行、行!”李尚书久梦成真,最喜欢的戏角来了,比升官还高兴。韩月朗爱坐哪,就让他坐哪。让原来坐右边的人调至上座,韩月朗在骆银瓶身边坐下来。
这会歌舞重起,葱醋鸡也上来了。
骆银瓶笑道:“吃鸡,吃鸡。”分给见风消也吃,左边那位主事也插话进来。
韩月朗不吃鸡,甚是不悦,冷冰冰带着两分凶狠质问骆银瓶:“你来着做甚么?”
“参加烧尾宴啊!”这是废话。
韩月朗自然晓得她来参宴,就是在第三回帖子上瞧着已决定赴宴的嘉宾里有骆银瓶,他才会操心赶来。
他继续质问她:“你知不知道这宴会是做什么的?”
这会主食陆续端上来,骆银瓶瞧见当中有七返糕,立即转移话题:“唉,七返糕也上来了!”她笑着对韩月朗说,“我可最喜欢七返糕了,你也尝尝。这道道卷卷,不仅造型花心思,里头的馅也别具一格。”她不想同韩月朗聊“来这做什么”,一来明白这类筵席免不了陪酒。二来见他眼神还不对,还没从《僧》里走出来。
韩月朗以为她是糊的,苦口婆心道:“什么都不懂,你可知来这是要陪酒的?”韩月朗下巴往前一挑,“你瞧那些胡姬,她们跳完便要劝酒了。”
果不其然,胡姬们下场后纷纷端起酒杯,一对一劝酒——过程中出了小状况,所有胡姬都跑到韩月朗面前,用简单且发音不标准的汉语述说爱慕,都要先劝他一杯。
韩月朗是不喝的。
胡姬们便纷纷散去,该劝谁劝谁,剩下第一个跑到韩月朗面前的胡姬。她劝他酒,他礼节性喝了一杯。
也有位胡姬劝骆银瓶,她也喝了杯。
胡姬们劝完酒退下,接下来就是行酒令了。
这酒令有讲究,有明府一位,负责监督整个酒令活动,指挥干活。另外还有一位律录事,一位觥录事。
律录事负责席纠、酒纠、宣令、行酒,判断是非对错。
觥录事负责主罚,跑腿上去罚酒灌酒。
明府一般由筵席上最有威望的人担任,李尚书当仁不让做了今日的明府。
席间只有两位女子,于是众人推选两位娘子担任录事——这种推选是惯例,也是别有用心。
推选期间韩月朗就一直板着脸。
张娘子做律录事,只动嘴皮子。骆银瓶做觥录事,要跑腿倒酒罚酒。
李尚书主持,酒令从上首开始。
上首那人站起身,按规矩,抽筹之前先喝一杯令酒,然后从筹筒里随手抽一根金筹出来。
韩月朗死死盯着筹筒,怕不是想把筹令都给吃了。
那人抽出一根筹,上头写着:后生可畏,处五分。
意思是席间年纪最小的男子,喝“五分”酒。
什么是五分呢?十分一整杯,五分半杯酒。
满堂嘉宾,数韩月朗双十最年轻,轮到他喝。
韩月朗阴着脸看骆银瓶一眼,道:“很好。”
好、好什么?她心想,给他倒酒,敬酒,双手竟不争气地抖动。
韩月朗轻声冷笑,从她手中接过半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