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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第1页)

那廂周桐仍與韋秋對面而立。

「我聽不懂你的話。」周桐說。

韋秋冷笑:「桐哥,我信你敬你,將身世同你和盤托出,又隨你回汴梁家中,前腳你剛藉故離開,讓我在小院等你,後腳你爹的人便來殺我,你敢說你對此事毫不知情嗎?」

「我那是被父親調虎離山!」周桐情緒一瞬激動,眼睛又盯著韋秋腰間誇張的隆起,恐他動了胎氣,只能強行鎮定,安撫他道,「我確實不知父親是怎麼知曉你的身份。」

「你當真不知?」韋秋猶疑,卻又未完全交付信任。

「我只知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兒的爹爹。」周桐抿嘴說道。

韋秋未持劍的手掩住腰腹:「不是你的孩子。」

「我不信。」

兩人僵持不下,秦鶴洲卻撐不太住,沒有體力與閒情聽這兩人間的恩恩怨怨。

小腹撕扯著疼了起來,秦鶴洲手掌抓緊了腰前衣料,咬牙捱過一陣,冷汗又冒一身。

索性錢青瞧見不妥,硬生生打斷了韋秋和周桐兩個人的對峙。

韋秋終於遲疑著收了劍,周桐也不繼續爭辯,吩咐侍從帶秦鶴洲和錢青進去歇息。

秦鶴洲被安排在西院,與錢青臨著。

周桐安排了僕從貼身侍奉,錢青不喜被人盯著,告知周桐後將人全都打發離開,秦鶴洲同樣效仿,卻被周桐推拒。

周桐說:「你身子不好,如今秋兒身子不便,閣下借住於此終歸有所疏忽,身邊還是有人時時跟著為好。這是我從小跟在身邊的僕役,名叫周秦,會些三腳貓功夫,伺候人也極為妥當,若是不嫌,還是留在身邊為好。」

這周秦極有眼色,朝秦鶴洲行了一禮便退至身後,未曾多言一句。

秦鶴洲便未再推拒。

第15章託孤

在別院住下的第三天,秦鶴洲才知曉了韋秋與周桐間的過往。

說起來原也是個尋常故事。勛貴人家的小少爺,年少意氣,跑出去闖蕩江湖,恰巧遇上初出師門的俠客。

少年俠氣,一拍即合,成了朋友,幾番分合,互通心意,做了愛侶。後來邊疆戰事,周桐袒露身份,韋秋便同他一道前往邊關參軍報國。

戰事平息,周小將軍榮歸故里,韋秋同其返回京都汴梁,卻未想繁華的汴梁城中,竟藏了殺身之禍。

故事也是從這裡開始突然混入朝堂爭鬥,變了味道。

高宗終結亂世,建立大齊。高宗有二子,長子韋圳戰功赫赫,本該是順理成章的太子,次子即先帝,自小體弱卻擅於籌謀,門下賓客無數,死在韋秋劍下的周棋也曾是其中一員。

高宗登基不久便身患重病,先帝聯合原在韋圳麾下的定國侯,暗害韋圳,成功謀得太子之位。

但韋圳未死,在其舊部協助下逃往江湖,直至先帝崩逝,也未尋得蹤跡,此事成了先帝與定國侯多年心結。

而韋秋,恰是韋圳之子。

定國侯藉助羽春,查清了韋秋身世。因定國侯背叛舊主,恐韋秋替父報仇,便預先在汴梁城內埋伏殺手,並藉故支開周桐,待韋秋放鬆警惕,圍剿殺之。

韋秋九死一生,逃出汴梁,跌跌撞撞遇到兒時故交錢青,被其收留,於是才有了上元過後偶救秦鶴洲之事。

聽罷韋秋敘述,秦鶴洲問道:「那你之後該如何?」身為「逆王」之子,韋秋本不容於世,原隱姓埋名,尚可在江湖逍遙,卻因與仇人之子誤入情網,被定國侯識破身份,以至江湖朝堂無一處可容身。

韋秋笑道:「待孩子出生,再做打算。天地之大,總有能去的地方。最不濟,還能去巫醫谷避上一避。桐哥好歹是他兒子,他便是再提防我,也總要給桐哥留條活路。」

「我亦有一不情之請。」秦鶴洲說。這幾日倒春寒,天氣忽地冷了幾分,秦鶴洲病得下不去床,此刻靠在床頭,講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

韋秋示意他但說無妨。

「你我雖相識尚短,但你願同我講這些話,說明早已將我當做朋友,我也同樣願意視你為友。」秦鶴洲手掌觸上小腹,深吸口氣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望你能撫養我的孩子。」

韋秋張口,想要寬慰,秦鶴洲卻搖頭道:「你救我性命,又為我提供庇護,我欠你良多,原不該再叨擾你。可是……我這一生,殺戮過多,人緣頗壞,連腹中孩子的父親,也對我恨之入骨。至於如今,唯一能託付的人,也僅有你了。」

韋秋握住秦鶴洲手掌,鄭重朝他點了點頭:「你放心,若真有那一日,我定視它如親子。」

秦鶴洲鮮少有同旁人如此親近時候,被韋秋握著手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忽然後悔,當年為何一腔熱血撞入羽春。若未進羽春,自己當是尋常江湖俠客,雖清貧些,或許一生在江湖上都不會有人知曉,卻自由無慮,可以交到許多朋友,做許多自己從不敢想的事。

不必像今天如此,拖著一身殘軀病骨,不得已將自己的孩子託付給相識不過月余的朋友。

可沒有回頭路。

羽春人,只能為羽春而死,只要羽春還在一日,就沒有人能活著離開。自己便是能平安生下這孩子,也撐不過滿江湖的追殺。

多數羽春人,皆是殺戮無數,在江湖活不下去,逃命而至。他少時不知,只仰慕羽春名氣,一心要做出事業,邁進去才知道此處是人間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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