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心中忐忑,颈后微微汗湿,但是依旧强镇定着答道。
“官家今日在殿上对安宁公主如此处置,臣便知,官家不是将女子看低的俗人,自有无良胸襟可容下女帝之功。”
本来对于宁国来说,赤蛮乱着就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嫁给那个皇子都能达到一样的效果,但是对于乌昙来说,便是在一个陌生之地,变成痛苦的笼中雀,还要日日与自己并不心怡的人度过不知道多漫长的岁月。
但是官家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将其安置宫中,同皇嗣对待,便是算作质子,却比嫁给谁要好上许多。
既可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防止她会对任意哪个皇子不利,又给了她体面和尊贵,不用屈身去侍奉谁。
官家在帘子那边似乎很满意,脚步顿住。
“朕有胸襟,但也有私心,子嗣不丰,便都想留住。安奉县的凶手,想必你对幕后之人已经心中有数,朕相信你会给朕一个合适的答案。”
陈应应下伏身行礼,只听一边的帘子掀开,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绣金线的鞋子。
“张娘子之所言所行,朕看在眼里,且深感其胸中有沟壑,却少些圆滑。过刚易折,有些事,如久积之寒冰,并非一朝可化,亦非一人之力可成,你可知
朕的意思。”
耳边话音,不似一个上位的尊者,更像一个长辈,陈应微微直起身,答曰知道,便被官家拍了拍肩膀,由领他进来的内侍带走了。
殿中一下略安静下来,官家再开口,话里是唏嘘和沧桑的滋味。
“曾经你也是如那小娘子一样,最终撞得头破血流,却也不得出路,现在,你可后悔?”
帘子后面又走出一个雍容的身影,端着的双手养护地精致,十根指甲都是凤仙花染出来的漂亮颜色,却有一根手指微微染出来了一些。
“有什么好后悔的。”
今日雨后天色晴朗起来,天上的云淡淡的,露出天空蔚蓝的底色。
今日还是要去安奉县的,陈应没骑马,还盘算着租辆马车送自己过去,却见太子的车架在宫门前等着。
坐在车架之前的近卫见他走过来,等他在车架一侧行礼问候完,便将他请了上去。
这马车外面看着朴素,但是里面却宽敞,垫着软垫,做着两个壮年男子,也不显得拥挤,比之前陈应在江州和李知州坐的那个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先是送他去家中换了便服,才继续朝着安奉县走过去。
到安奉县虽然说并不远,却也不是以眨眼就到的,原本分别骑马坐车,不说话还不算奇怪,可是如今对向坐在一起还是沉默不言,实在是不自觉地脚趾头在鞋子里面就扣紧了。
“陈大人,今日父皇找你谈话,安奉县之事已经有了
打算。”
陈应这边还在心中杂七杂八地想着,那边太子便直接地搭话了,不愧是父子,问话说话都是一样的直接。
官家的意思,便是不想皇室这两个珍贵的苗苗,在真正定下来谁成为真正的下一任帝王的时候,不要有一点的损伤。
适可而止,不就是要叫陈应在查探的时候,找到直接的凶手就成,幕后是谁指使当然不算重要。
“殿下与官家父子连心,自然知道官家的打算,臣忠君事而已。”
太子拢袖,眸光一转,微微抬头,对面的青年身上青色便服,眼神清亮。
忠君事,真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他和善地笑起来,将帘子拉开看着外面天朗气清,远处熙攘的人,心中烦闷起来。
他的父皇最是仁善,善先于人,却从来不忍。
君主就应该雷霆手段,人就是有很多劣根性,他们有欲望,爱财,爱权势,什么都想要,手里攥得越多,要得越多,永远不知餍足。
他手指抓住马车的窗,指尖渐渐变白,才将帘子放下。
“陈大人,要好好忠君,可不要叫人失望了。”
安奉县到了,县衙里面的人还是那种懒散的状态,也就只有见到这两个对他们来说是大人物的人,才打起精神来行礼,眼睛里明晃晃地算计着要伺机巴结。
只有那个小吏在角落里垂着脑袋,行了礼就去办自己的事情,脑袋始终微微垂着。
“这是怎么回事?”
陈应本来是有事找他,
可是那小吏却垂头躲着他,陈应觉得不对逼过去,只见那小吏一抬头,脸上被打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