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侍郎,不,我该叫你一声殿下。”他抹掉脆弱的泪水,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抓住了傅至景的衣襟,“你以为我就对你深信不疑吗?你错了,就算没有今时今日,你我也必不会太长久。”
傅至景瞳孔微凝,定定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孟渔。
“当日你利用我给蒋文凌下局,我心里怨你、气你,可我还是去找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孟渔字字泣血,伤人伤己说得决绝,“我只是怕在京都里没有人可以依靠,不得不与你言和罢了。”
傅至景猛地推开他,他扑棱一下跌坐在稻草堆上,满意地听见对方恼羞成怒道:“你再说一遍。”
孟渔捧腹大笑,为了挽回最后一点颜面,他自欺欺人说着胡话,“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绝顶聪明的九殿下也被我耍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不是的,他曾经那么真诚地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傅至景看他炽热的爱意,是傅至景欺人太甚,把他心切成千千万万块,让他痛苦不堪,恨不得、恨不得早早死在二十多年前,从未来过这比炼狱还煎熬的人间。
傅至景耳边回荡着孟渔凄婉的笑声,十指紧握成拳,连额侧的青筋都清晰地涌动着。
什么叫做怕在京都里没有人可以依靠,不得不与他言和?
胡说八道!全部都是癫狂之下不可信的狂妄之语。
可孟渔说得那么坚决,仿佛没有一字一句作假,好似就算没有傅至景,他也会找到旁的大树傍依。
傅至景用力地闭了闭眼,压下心口的狂风骤雨。
无妨,孟渔如今身处囹圄,怨他恨他是应当的,错乱下胡言乱语也是寻常,等再过几日他联合刘震川把孟渔救出去,孟渔就该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会把这些年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孟渔。
也许在很多年前傅至景曾想过为了大业献祭孟渔,但早已今非昔比。
他想起那个夜晚,孟渔笑着问他“那你呢,你怕死吗”,死有何惧?
他此刻心中有了答案,人生匆匆几十载,谁都有畏惧的事情。
傅至景不怕死,但怕孟渔香消薄命。
他半蹲下身握住孟渔的手,露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刃,从他见到孟渔的第一眼就现了这柄利器。
原先白腻的手布满了摩擦生出的小裂痕,甚至有两个指甲因大力扒着木栏喊冤时微微被掀翻一点。
很疼吧,孟渔。
傅至景不忍再看,低声问:“你想杀我?”
孟渔手抖个不停,牙关打颤,“我宁愿我们死在川西。”
爱是真真切切的,他从不后悔舍命救下傅至景,但如若那时能双双赴死,起码将爱留在了最浓烈真挚的时刻,也不必面对这样多苦不堪言的欺瞒。
傅至景将短刃塞到他掌心,握紧、再握紧,“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等你亲手来取。”
他这样说着,希望孟渔能借着这股恨撑过去。
傅至景走了,带走了孟渔的三魂七魄,带走了他的喜怒哀惧,连同他的爱与恨也一并连根拔起。
龙腾九天,鱼入浅潭,飞龙游鱼不同路,从此山水难相逢。
作者有话说
哈特痛痛。
第51章
除夕近在眼前,不到五日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