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那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耷拉着脑袋,一身暗红长袍身姿绰约,却呆楞楞地站着,像枝可怜巴巴,快要蔫掉的玫瑰花一样。
做错事自己个倒先委屈上。
褚承宥心中愤懑,但又想起几天前的争执和冷战,究竟是他自己熬不住了,于是克制了三分怒火,绕行到谢园的面前,压着声音道:“你去哪了?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还是不知事的白痴?宫中是你可以乱跑的!”
“对不起……”
谢园还是低着头,长长的眼睫低垂,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那张白嫩的脸红红的,嘴巴也是诱人的水红,似乎是被酒意熏得,即使是无意间透出的几分春情,也能勾得人心痒痒。
但此时此刻,此等美色摆在眼前,只会给褚承宥的怒火火上浇油,他掐住谢园的下巴,便要继续质问。
然而那张被他强制抬起的脸上滑过的几滴泪水,刚巧顺着下巴砸到他的手上。
那双翦水秋瞳含着泪,赌气地不看他。
“你又委屈什么?”
谢园摇摇头,抽吸了两下鼻子,眼泪却啪嗒啪嗒掉得更快了。
这人怎么这么爱哭?
褚承宥不解,心中一边烦躁一边手足无措。
他极讨厌哭哭啼啼的人,男人女人都一样。
软弱又窝囊,叫人瞧不起。
但是这几天,他调查的过程中,倒对谢园的看法多少有些改变。
比起那棘手的探花郎,谢园的身世消息调查起来易如反掌。
几个字总结,无人在意,单调且悲惨。
身份卑微且不得丈夫宠爱的妓子母亲,在他七岁便因病早逝。身为一个双性的庶子,失了唯一母亲的庇护,在七岁生了一场大病,却被家人视作祸端,恐恶疾传染府上其他人,便在病重到快要死掉的时候被抛弃到乡下家奴中,美其名帮其静养。
然而唯一一次幸运,从重病熬了过来,却自此被丢在乡下不管不顾。相府家的公子,本该锦衣玉食,或是无忧无虑做个纨绔,或是靠着家中帮扶平步朝堂,谢园却吃不饱穿不暖。
在别人还在无忧无虑玩闹的年纪,他便要撑着病弱瘦小的身子来往于乡间干脏活累活,换得一两口饭吃。还要动不动被养父养母苛责打骂。
如此熬着年过了二八,才被父亲想起接回府中,不知本想要靠着庶子这张漂亮的脸蛋和动人的身段去拉拢哪个朝臣。
若不是意外杀出个褚承轩,谢园怕是要被谢允臣送到哪个位高权重,又舍不得牺牲自家女儿笼络的老头子床上,落得个他双性身份最普遍的后院娈宠结局。
又一个自私冷漠,叫人作呕的父亲。
褚承宥对谢允臣更加不齿。本来受谢允臣牵连而对谢园的厌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多了几分怜悯。
褚承宥此时大可像几日前一样,由着脾气把谢园甩到床上,掐着他的脖子将他肏服,用丈夫的权利威压得他不敢再不听话。
可他却不想也不愿这么做了。
他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松开谢园的下巴。
“你到底怎么了,这么喜欢做哑巴自己憋着吗,给别人也添堵?”
他试图讲道理,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带刺。
谢园却好像听进去了,总算回话,却是更难过了。
“殿下骂我吧……我会听着……是我不好,殿下讨厌我,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凶的被骂的……”
“……”
褚承宥语塞,听着谢园的哭声却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怎么哄人,又在心里认定谢园就是半个白痴,和他怎么都讲不通道理。冷静而雷厉风行的人少见地拿不出办法,气急败坏之下干脆用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他上前抱住谢园,将人抱着放到红木桌几边上坐下。
本比他矮了许多的人此时终于与他平视,呆愣愣地瞧着他。
褚承宥盯着那微张的水红唇瓣看了两秒,没等谢园反应过来,手掌拢住他脑后柔软的发丝,用唇将那恼人的哭声彻底封禁住了。